我的乡愁,你的乡愁
本帖最后由 花间莺语 于 2015-8-10 10:34 编辑“生命在成长,有一个时间,故乡会回来找你。”——席慕容
(一)达州,一场等我的雨 “一定是风,泄漏了我的行踪而原野聚集了云雾,所有的树举起双手,参与合谋 以超过列车的速度,集结在必经的旅途一场雨,蓄谋已久并肆无忌惮地,袭击了我带着淡忘许久的乡愁" 列车在大巴山穿行,目的地——呼和浩特。 车过达州,突然就下起雨来。 雨借风势刮过窗外林莽,雾气笼罩,远山近野,一片苍茫。 几个熟悉的站名在雨中闪过,记忆由混沌逐渐清晰——这可是我忘却多时的故乡啊!感到了童年故乡夏雨后的凉风,看到了外公外婆从柜中翻找夹衣,外婆说:"文啊,你没带衣服,就穿外婆的吧!"小人儿穿着外婆的大衣服,趿拉着外公的大雨靴,滑船般淌过一洼洼积水。外婆倚门守候,捧着碗油泼蛋面,看见我,却扭头对外公笑言:“你那鞋子给文儿穿正好,听到溅水的声音就知道她回来了1” 故乡的原野,的雨,的清凉,外婆外公如雨花般的笑容,以及外婆手中那碗油泼面,是什么时候开始淡去的,有多久没想起过,都已说不清了。外公外婆离世,我完全融入了另一个都市,没有动情的思量,故乡于我,仅仅是一个空洞的词汇而已。如同今日,我极可能与故乡擦身而过却毫无知觉。 然而,一场雨苏醒了所有的记忆。想起了童年,想起了我爱过也将永远放在心中的亲人,想起了母亲常念叨的:“铁路旁,就是你曾祖的坟……”,认出了风雨飘摇中的寂寞的小站——那是父母终其一生也无法安放的乡愁。 与其说我邂逅了一场雨,不如说,故乡的雨在等我,漫天卷地,永无停歇。
(二)察哈尔草原,一段与生俱来的乡愁
继续前行,青城以北——察哈尔。 在察哈尔文史博物馆,我见到了拉席敦多克——察哈尔正白旗蒙古学者,照片上的他穿着博士服,有着宁静智慧的眼神——他就是台湾诗人席慕容的父亲。 陪伴过我整个青春年华的席慕容的诗文都指向了一个事实——席慕容,原名穆伦·席连勃,蒙语意为 “大江河”。她生在异乡,行走他处,半生以后,才得晤故乡真颜,但她的血脉中流淌着一条思乡的河,爱恋故乡的激情从童年一直奔涌至今。 从辉腾锡勒到葛根塔拉,再到锡林郭勒盟,这个夏天辗转在内蒙古草原上,我反复地吟唱席慕容的《出塞曲》《乡愁》《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听任那潜流在字里行间的乡愁一次次地将我刺痛。
“ 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
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
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地怅惘
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 别离后
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
永不老去”
席慕容出生于香港,后举家迁往台湾,蒙古草原被她称为“原乡”,是经过父母的经验传达到心里的温暖。“冬天的晚上,兄弟姐妹们围坐着,缠着父亲一遍又一遍地诉说那些发生在长城以外的故事。我们这几个孩子都生在南方,可是那一块从来没有见过的大地血脉仍然蕴藏在我们身上。靠着父亲所说的祖先们的故事,靠着在一些杂志上被我们惊喜地发现的大漠照片,靠着一年一次的圣祖大祭(每年,台湾的蒙古族同胞都会在台北举行“圣祖成吉思汗大祭典礼”),我可爱的故乡便慢慢成形了。而我儿时也就靠着这一份拼凑起来的温暖,慢慢地长大了。”
这时故乡的面貌虽“是一种模糊地怅惘,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然而,乡愁却分明与生俱来,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
这份乡愁伴随着诗人行吟四方的脚步,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加浓烈,以至她数次在诗歌朗诵会上吟诵《出塞曲》失态痛苦。
“ 请为我唱一首出塞曲
用那遗忘了的古老言语
请用美丽的颤音轻轻呼唤
我心中的大好河山
那只有长城外才有的清香
谁说出塞子曲的调子太悲凉
如果你不爱听
那是因为歌中没有你的渴望
而我们总是要一唱再唱
想着草原千里闪着金光
想着风沙呼啸过大漠
想着黄河岸啊 阴山旁
英雄骑马啊 骑马归故乡”
1989年8月1日,大陆与台湾解禁,8月20日,席慕蓉终于回到了渴盼已久的故乡,这一年,她46岁。换上蒙古袍,骑着骏马,在手捧哈达和马奶酒的蒙古族同胞的簇拥下,面对古老的土地,她虔诚地下跪,捧起一抔热土揣在胸前,像父亲当年那样,折断一片草叶捧在手心,用心地嗅着。“那时就像一个婴儿,感受到了大草原的阳光和召唤。那是一种在梦里来过的感觉,草原唤醒了我体内的‘另一个自己’。”席慕蓉回忆道。
此后,席慕容一次次往来于草原和台湾之间,近年来,她的诗歌告别情爱,走向了草原,她本人更是这样——她呼吁社会各界重视草原文化,保护草原生态。
“ 生命在成长,有一个时间,故乡会回来找你。”席慕容——蒙古草原的孩子,循着一份与生俱来的乡愁的呼唤,她找到了草原母亲,并将真诚的爱献给了永恒的故乡——草原。这个故事这份情感收录在席慕容作词德德玛演唱的歌曲《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中,熟悉这个故事的人无不被这首歌所打动:
“虽然已经不能用母语来诉说,请接纳我的悲伤我的欢乐。我也是高原的孩子啊,心里有一首歌,歌中有我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
那条在蒙古高原上静静流淌的“母亲河”,那条指引席慕容找到原乡的河,它在现实中可能是“乌拉盖河”,也可 能是“霸王河”,然而,我更愿意赋予它另一个名字——“乡愁”。
(三)长城外,那些无法安放的乡愁
呼和浩特,史称“青城”,是“青海长云暗雪山”的“青”,是“翠烟含青霓”的“青”,也是“独留青冢向黄昏”的“青”。
喜欢这个“青”字,与其说是因为阿勒坦汗和三娘子筑青城以抗敌的历史典故,不如说是因为“青”色里的那份静水深流的沉郁和凝重,还因为长眠在青城青冢里的美人昭君。
昭君,因其和亲而获得“一身归朔漠,数代靖兵戎,若以功名论,几与卫霍同”的赞誉。历代文史学家对和亲褒贬不一,但评议角度大多是其政治意义,却很少有人关注那些和亲女子的内心感受。
据不完全统计,从汉唐至明清,被和亲的女子就有上百位,这只是女主角,还不包括陪嫁女子。这些女子大多出身名门望族,最不济也如王昭君一般是“良人之子”,即出身小康殷实之家。她们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着超群的容貌和修养,却不得不离乡背井,嫁到遥远的异国他乡。
可以想象,这些花样年华的女孩,在与亲人挥泪诀别之后,面对渐行渐远的故乡,面对越来越陌生的土地,内心是何等的迷茫和凄惶!
“翩翩之燕,远集西羌,高山巍峨,河水湍湍,父兮母兮,道阻悠长。鸣呼唤哉,忧心恻伤。”这大概是当时女子的一致哀歌吧?
远嫁异国的公主们被要求终生“从胡俗”。且不论言语不通、生活不适,单论“胡俗”中有一规定,若丈夫死,妻子就得改嫁前夫的兄弟或者子嗣,这对从小接受儒学教育的女子不能不说是很难接受的。昭君在呼韩邪老单于去世时才24岁,随后又嫁给了老单于儿子复株累单于。西汉公主刘细君远嫁乌孙国猎骄靡,猎骄靡因为自己年岁大了又让其孙子岑陬娶细君为妻,细君不肯从命,上书汉朝天子,希冀能得到亲人的支持。汉天子的回答是:“从其国俗,吾欲与乌孙共灭胡。”细君无奈,为了汉帝征服匈奴的大业,她只得再次成为岑陬的妻子。据记载,隋文帝的义成公主先后嫁了突厥启民可汗、始毕可汗、处罗可汗、颉利可汗,不知道是不是出嫁次数最多的和亲公主?
据说,昭君得到了两代单于的宠爱和百姓的拥戴,被尊为“神仙”得以身后留名。然而,不是所有的和亲公主都如此幸运,若所托非良人,恐怕只有以泪洗面,度日如年了。细君在乌孙六年即郁郁而终,终生不曾归汉。她有一首诗作传世:“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毡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吟诵这首哀歌,可以想象,有多少和亲女子泪眼望鸿雁,呼唤故国亲人,若鸿雁有知,也一定会因为背负了太多乡愁而无法高飞。
然而,一群弱女子,纵然是乡愁如海深,在历史长河里也激不起一丝涟漪——只有诗人,留下了些许挽歌,发出了几声哀鸣。
广袤博大的草原留住了这些异乡的女子,也接纳了她们的千古乡愁。碧空如镜,绿野莽莽,这注定是个有故事的地方;长风浩荡,你能说,那悠远的长调中就没有她们的传奇和忧伤?
那开到天边的萨日朗花,我叫它——“乡愁”。 谈诗论史,话古言今。
思亲忆旧,绘景存真。
深邃寓意,委婉芳心。
何以赞之?堪称美文!
每次看妹妹的文章,都是一碗心灵鸡汤。{:5_162:} 微斋先生 发表于 2015-8-9 16:28
谈诗论史,话古言今。
思亲忆旧,绘景存真。
深邃寓意,委婉芳心。
谢谢老师悉心赏读和评析! 芳草斜阳渝 发表于 2015-8-9 17:16
每次看妹妹的文章,都是一碗心灵鸡汤。
有耐心读长文的不多了。谢谢姐姐临帖! 草原总是惹人恋念,乡愁也是一种相思。 凤舞 发表于 2015-8-10 10:36
草原总是惹人恋念,乡愁也是一种相思。
谢谢凤舞鼓励! 美丽而厚重的文字!读完,沉醉在字里行间。 很喜欢读你的每一篇美文!:){:6_190:}{:6_192:} 《我的乡愁,你的乡愁》在雨中苏醒浸漫,在草原奔驰豪展,美轮美奂,感人至深!如此用心巧构,实属高作。佩服佩服!{:4_92:}{:5_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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