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廷 发表于 2016-2-22 11:52:15

一语惊心催泪下

一语惊心催泪下                     又一次回到显周,敲开村民韩国发老人的木门,走进那间黑沉沉的房子。从1973年到1979年,我曾经住在这间房子里。时过境迁,房屋易主,现在的主人是韩国发了。80岁的韩国发耳朵有些聋,已经不认识我,经再三自我介绍才明白了我的身份。
这间房子以前是土墙,韩国发将其改建成石墙,且向外扩宽了部分,算是提档升级了。唯一不变的是靠里那堵土墙,还保持着当年的模样。从我住进到现在已经40多年,之前可能至少还有20年吧。年过“花甲”的土墙看上去不胜沧桑之感,粗粝皲裂,残缺黯淡。然而于我,它简直就是老情人般的让我感慨。我每次回到显周都要久久抚摸这堵残墙。
在房子里伫立良久,几位老乡过来围观,我便和他们拉起家常来——不外乎就是回忆往事。
我说起了当年的知青,“猫儿”(余宏根)、杨秀维、王安惠。对了,王安惠就是这队上的知青,住在附近的一个小山包上,大约10分钟可到。说起这些时,旁边一位老太婆说:“王安惠就在我隔壁呢。”我转过头去看,这位老太婆个子矮矮的,平脸,头发胡乱挽在脑后,穿一件蓝色上衣,衣袖笼着花袖套,看得出正在劳作。我已经离开37年,认不出她是谁了。
忽然想起,人和2队张义标(标娃子)那年中毒身亡后,其妻改嫁到了人和1队,好像就住在王安惠隔壁。但是这一闪念并没有把那人和眼前的老太婆联系起来。我不经意的问起:“当年标娃子吃有毒的麦粑死后,他的老婆……”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老太婆忽然伸出一双粗糙的手死死握住我,眼睛直直的瞪着,有浑浊的泪花在眼眶里闪烁,嘴嗫喏着说不出话来。
我脑海里像掠过一道闪电,难道她就是哪个女人?
我惊讶地问:“你……就是?”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点头,嘴里发出“呃呃呃”的声音。
那一瞬间,四十年前的往事立即浮现在我眼前。
1974年收割小麦时,人和2队新婚不久的青年张义标家里喜气洋洋的烙麦粑吃,在饥荒中挣扎了很久的人们谁不渴望早点填饱肚子。张义标的母亲不小心把剧毒农药当成菜油,大火猛烧,发现时麦粑已快烙熟。张义标舍不得扔掉那块麦粑,犹豫片刻,竟然狼吞虎咽的将浸满剧毒的麦粑吃了。惊人的悲剧立即发生,几分钟后,张义标口吐白沫倒地暴毙。家人把他抬到公社诊所时,他已经咽气。他老婆叫周康梅,事后改嫁到了人和1队。
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就是周康梅,她已六十多岁。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就说:“唉,可能是他妈妈年老眼花拿错了瓶子……”
“不是他妈妈,是他妹妹。”
我错怪了他妈妈四十多年。
“可惜呀,标娃子死的时候才25岁……”
“不是25岁,还不到21岁。我们结婚时他只有20岁,我19岁。”
这更让我震惊,原来标娃子只有20岁!
我有些不忍直视周康梅浑浊的眼睛,虽然四十多年过去,她早已改嫁(据说改嫁后丈夫又病死,现在是第三次婚姻),但是毕竟是她今生最大的心痛。
“你现在过得好吧?”我不忍再说那些极为伤感的往事,把话题转移了。
想不到周康梅马上兴冲冲的拉着我去看她的家,就在显周老场背后,也就是当年公社办公地背后。她家是一座两层的砖房,比起当年,简直是天堂。
砖房旁边,一个老汉正在搭建一个高大的棚子。他是周康梅的男人,从精华贯子村上门过来的。
匆匆看过,我就告辞。看到这个老太婆我总会想起当年惨死的只有20岁的张义标。这些年我曾将标娃子的悲剧写成文章和讲给别人听,可是一些无知的人坚决不相信,认为是编造的。对他们的无知,我都懒得搭理。铁的事实就在这里摆着,周康梅就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呢。
归途得小诗一首:儿郎死去正青春。鸩毒饥餐不顾身。一语惊心催泪下,路旁竟遇未亡人。2016年2月20日速记                         周康梅向我讲述悲惨往事

海棠依旧 发表于 2016-2-23 14:13:44

不堪回首,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葬送。那样的年代永远不要再回来!

徐树爱 发表于 2016-2-26 22:46:58

那年代就是这样,饥饿,是最普遍最平常的事,悲剧!

一别十年 发表于 2016-2-27 15:38:16

类似于此等事,在那个时代屡不见鲜。我们未曾经历但读过关于描写那个时代事情的书籍。如:《芙蓉镇》,印象深刻。里面有写一妇女被鞭打至死的情节。

青木之灵 发表于 2016-2-27 23:39:45

一语惊心人已老,悲怆往事待谁评?
动人的故事,动情的回溯;发人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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