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逐明 发表于 2019-8-30 20:13:39

《北窗诗话续篇》/齐云

  《北窗诗话续篇》/齐云


  1、汉诗传统是抒情言志。八十年代中后期开始,直接从西方移植过来的现代主义诗歌现身,而且有很强的排他性和攻击性,认为现代汉诗要废情逐志,只能说理,比如现在有个叫鹰之的,就是这样的(很多这种观点的,而且似乎颇有名气的)。他们不想继承汉诗传统,愿意与传统诗歌划清界限。对现代主义“玄言诗”我赠名“议”或“深”,让他们去议去思去往“深”处沉吧。我鄙视这种诗歌,认为诗歌的思想深刻仅是相对而言的,在诗歌内部比较的,古今中外可有著名诗人列为思想家的?哪本思想史录入了诗人?屈原、李白、杜甫能称为思想家不?表达深刻复杂思想的,当然只宜散文,体裁或可选寓言。诗歌形式的精巧,决定了它在表达思想方面最多是启发性的、点到即止的。

  后现代主义普罗诗歌,比如梨花体、乌青体、下半身、羊羔体,是纯属娱乐性质的,小白才把它们当回事。但现代主义诗歌具有很大的迷惑性,把它们逐出诗的领域,诗歌就清净了。

  我曾以为诗分三国,旧体诗是魏,自由体新诗是吴,格律体新诗是蜀,现在知道搞错了,自由体新诗始终是实力强大的魏,复兴的旧体诗为吴,格律体新诗是最弱小的蜀。蜀自认正统,总是主动伐魏,但国力不行、“内功不够”,总是失败,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诸葛一死蜀中再无名臣名帅名将,刘禅作为一个无为放权的君主是合格的,蜀死于外而非内。曹魏经常攻打吴,却基本上都吃了败仗,吴周瑜、鲁肃、吕蒙、陆逊前后四任大都督都是“高富帅”,名将辈出,吴死于君而非臣。司马魏改变策略,先偷袭了内部空虚的蜀,然后顺江而下灭了吴。

  2、诗歌格律的三要素节奏、旋律、韵式。轻重音、长短音不明显的汉语构造节奏的能力不如英俄等语言,但由四声平仄形成的旋律美则大大优于西方主要语种,上万汉字可归入十几个韵部,汉语韵的丰富更是大大优于西方语种。仅从格律要素来看,综合而言,汉语是天然的诗歌语言。

  3、律式音节诗,增加的只是作者的难度,而不是读者的难度,提高的只会是读者的审美快感。读者只要能接受格律体新诗,就更会接受律式音节诗。律式音节诗在短小的抒情诗上是更好的形式。

  虽然受了法语诗的影响,但汉语的律式音节诗命名是准确的。以逗为对称最小单位,对称的逗内音节数即字数要相同。 在汉语里,音节数与字数是相等的,但不以字数命名而以音节命名,是强调声音/听觉而非形象/视觉。

  4、语言与思维是同一个东西的表、里。国人理性思考、逻辑思考能力不如西人,可以通过语言来观察到(不是贬低民族语言和思维,长处就是短处,这项能力弱必表明与之相对的能力强)。“春雨泠泠的夜晚/书桌上的灯盏/如一支雨伞/为我撑开夜之黑暗”,我要是不说,很少有人观察到它是一个完整的句子,因为汉语少有这样完整的长句,即使有,也如这节诗一样,是通过一系列的短句表现出来的。可以说,汉语的表面的一个特点是就句子短小,逐明兄在学术作品中表述过,汉语的组织方式(不论词的形成还是句式、篇式)为堆磊式,意即积木一样堆在一起,顺序随意(相应的,典型的西语如英语组织方式是榫合式,即很讲究顺序)。但如果将之翻译成英语,就明显表现为这是一个句子,不用观察,明摆着的那种:On a rainy night of spring,thelamp on the desk like an umbrella breaks the darkness of night for me.句子虽长,但对快速理解句意没有障碍,关键在于“榫子”,不能省略的介词和从句的引导词就是这样的榫子。榫合式组合语言的方式,使英语具有语义明确、句式绵长,虬曲有致、汪洋恣肆的特点。汉语句式的特点与英语相反。
  这种句式的可贵之处,就是没有受到西化影响。长句子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不信随手翻开报刊杂志,随便找长句子看一看、比一比。所以我说这是一个大优点。作为一个极度追求语言的写诗人,本民族语言特点是什么,还是弄明白为好。
  当然,不反对西化。语言互相影响,是语言进化的必由之径。但即使五四以来的文学大家,在语言方面,西化不成功的也很多,就因为对汉语特点了解得不充分。

  5、新诗中的“新”,最公认的还是指用白话代替文言,未必就是反格律的。君不见新诗才产生不久,就有闻一多先生的新诗格律论文产生?就有追求格律的新月派出现?何来新诗就是反约束桎梏之说?那只是部分人的理解。

  现在断言新诗失败新诗格律化注定劳而无功,还言之过早。二百年后再说这个话不迟。从永明体到近体诗也有近二百年吧。诗人是与武士、妓女等一样古老的职业,任何民族的诗歌,最初都是格律的。自由诗的历史很迟,是美国惠特曼一百多年前个人创造的一个诗歌品种,但英诗世界,仍然是格律体与自由体并驾齐驱。汉语新诗一味自由,是我这样的作者不乐见的,可能也是很多读者不乐见的,因为严格格律的新诗写作,只是给作者增加了难度,对读者欣赏可没有增加难度。
  美有一个哲学定义:规范之中的自由。从这个定义可以知道,没有规范限制的自由,不可能产生美。它适合于任何门类的艺术。

  旧体诗的格律形成有个漫长过程,直至近体诗在唐代成熟。新诗格律也一个样。研究它的规律的人一百年来前赴后继,常被战争、政治打断而已。只不过写新诗的人很少关注到有这些人存在罢了。

  不是复制古人,也不是回到古人的书写式,律式音节诗并没有使用文言,起码仍然仍在用白话写诗。但文言和白话都是汉语,有些声律规律是共通的。建设最优美的新诗格律时,经过千年检验的文言诗词是个重要的参考,这正是对传统的扬弃。

  格律体新诗还在发展、完善之中,等完全成熟日,其声律之美未见得比旧诗差多少,律式音节诗就是一个证明。

  平仄律由永明体的四声八病演变而来。沈约首倡的永明体的一个基本法度是,“二五必煞”,煞顿的第二、五个字要四声不得重复。可以大小谢等人五言诗验证。后被平仄律代替,四声被归为平仄两类,煞顿处的四声不得重复也演变成平仄两两递换。但请注意,平仄律并没有否认“二五必煞”、“ 四七必煞”。从诗经、楚辞直至近体诗,汉诗停顿一直遵循“半逗”规律(约在诗句一半处停顿一下)。不论永明体四声八病,还是近体诗平仄律,其原则都是不重复。粘、对就是为了避免两句之间的平仄出现重复,甚至平仄相间也可理解为避免句内重复。

  汉诗传统无音步一说,音步差不多是闻一多从英诗概念中引进来,其设计的新诗格律以汉语音步为基础,正好又与近体平仄律中的两两递换相合,闻先生这一错误误导一百年多少学者、诗人、读者,包括何其芳(“顿”是何首提的)。音步在西方诗歌中是基本的节奏单位,主要有轻重律、长短律两种,前者以英诗为代表,后者以希腊诗歌为代表。法语诗颇类汉语,无明显轻重音、长短音,所以法国诗人在走过两三百年的错误、痛苦之路后,才摸索着最后成熟地建立起独特的音节诗格律。

  诗的形式非常重要。但文言与白话有区别,所以白话新诗只能重建格律。包括英语、俄语、法语、中国旧体诗在内,诗歌成熟格律的建立都是花漫长的时间。汉语新诗也不能例外,这不已经过了一百年了吗?这不多少人对之不抱希望了吗?

  宋词是近体诗求新求变的发展,如何从齐言向长短句发展,发展比重建更准确。“新诗基本称不上诗”,这一点我很想大声附和,可是,还是给自由体新诗一个自我玩去的路吧。“天门中断楚江开”,毕竟还是文言,只不过是浅显的文言。可能你对新诗失望,专注于旧体诗写作,但你绝对会遇到用旧体诗反映时代生活的难题,工业社会的名词怎么入旧诗,也会让人伤透心的。汉语新诗格律的重建工作,会完成的,有大量诗人在写,其中也不乏优秀诗人,律式音节诗的出现会加快新诗格律的成熟,我乐观估计,还有二、三十年,成熟的格律体新诗大兴。

  6、都一百年过去了,现在深入研究、实践新诗格律的任何问题都不早。有的人会根据理论从实践中总结、产生的实践论观点,或者“理论是灰色的,生命之树常青”这句格言,觉得似乎得有大量的平仄律新诗出现后再去总结不迟。我不理解这种思维,所以不与之争辩。在我看来,理论和实践什么时候都是互动的,这是最浅显的道理,属于常识问题,有时候实践在前面一点,有时候理论超前一点,都是正常的。音步对称论东方诗风论会员都实践了十来年了,存在什么问题有何缺陷,我在实践过程中就常有不满意。大顿对称就是对音步对称的突破,仅有大顿对称还不够美,加入平仄我才觉得完满。仅有节奏美是不够的。就象古风一样,与近体诗差距太大了。对外推广,形成对自由体压倒性的声律美,得一步到位。严格对称的节奏、规范的平仄、严密的韵式,“三位一体”取得复合的声律效果。

  7、反复修改。韵式和第三部分3-5节,终于比较满意了。说实话,我自己都吃惊律化后的模样。这反过来说明,律式音节诗是提高诗歌质量的利器。按东方诗风论坛原有理论音步对称论,这首诗是不符合格律体新诗要求的,也不好按三分法归类。我也一直以为律式音节诗更适合短小的抒情诗,这首诗后,才明白律式音节诗在篇幅长的诗歌中更能挥洒自如,因为对称更为灵活,常常两行之后就能更换,更容易按情绪调整句式。——《圆明园,请不要哭泣》写后

  8、我一直有个看法,自由体诗歌的兴起,在世界范围内导致了诗歌的衰落,现在加上互联网的兴起,更是导致这一结果。有个最浅显的理由,因为失去格律这个门坎,网上贴上又特别容易,劣诗洪流肆荡,淹没一切。
  旧体诗因为格律的原因,才能独善其身,如果旧体诗自毁格律长城,一样难逃水淹下场。按中国200个诗歌论坛算,每个论坛一天发新诗50首(中国作家协会办的中诗网一天1000多首,中'国诗歌流派网一天平均恐有4000首),中国一年产新诗365万首。苟延残喘的诗歌官方刊物和学院诗歌学研究教授,如果不是中国政府掏钱养着,他们也会被洪水“淹死”。那时再无新诗。

  9、写律式音节诗犹如伐木做家俱,先砍倒树(有大体的诗思),然后目测挑选合适的原木材料(自由地写),最后才修剪组合雕琢(按格律要求修改)为精美的家俱。最严的格律,总体来说提高诗作的水平,但常常也会损害诗的,特别是用字的顺畅自然,所以要放在最后来修改确定格律,好仔细平衡得失。

  10、中国新诗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十四行诗,就象把八行、四行、六行也说成定型诗一样没有意义,它最多叫定行诗,还没有资格叫做定型诗。不能因为五四以来就有许多人用它它的命名就正确,就象某个字写错的人很多,我们就把把错字当成正确写法了。定型诗可不是只有行数一个要求。说中国新诗没有十四行的最直接的一个理由:这些十四行有共同的格律特点吗,除了都是十四行外?太原诗人梁志宏坚持把自己恰好是14行的自由体诗歌也称作十四行诗,从某种角度看,他确实可以坚持。当然东方诗风论坛会员写的十四行增加了韵和音步对称两个要求,但这两个要求也是论坛其他格律体新诗共有的,所以说到底,除了十四行之个行数特点外(连分节都五花八门,只要正好十四行),还是没有任何格律特色。

  以为定型诗有这两个前提:一是格律本身已经成熟,格律要素已包含了本民族语言的主要特征,如英诗十四行前轻重律、音步计量、尾韵已经成熟,唐代近体诗之前的平仄、半逗、尾韵也已经成熟,二是定型诗不仅要在诗中反映所有这些成熟的格律要素,有这些还不够,还是没有自己的特色,最重要的,定型体诗必须有自己特有的格律要求。英诗十四行是复杂的韵式,近体律诗是粘、对和中间两联的对偶等。

  什么时候汉语新诗才有自己专有名称的真正的定型诗?待新诗格律理论成熟后,成熟有两个标志,一是格律理论反映了本民族语言的主要特色(四声绝不可少),已近成熟,二是格律得到公认。格律成熟后,还要某位大诗人执着地写有大量的格律特殊且一致的诗,然后这种诗体因人而得到推广。

  11、评穆旦。穆旦其人,知道大概,早期是创作型的,毛中国时只译不作,倒也让他避过灾祸,可见他也是生存有道的,不是一个书呆子。年轻时写现代主义诗歌,有话不好好说,中晚年,才写“说人话”的诗。虽然他与戴望舒一样写现代主义诗歌时间都不长,但宣传甚广,影响恶劣,至今还有很多人只截取他俩自己都悔改的诗观来发挥、论证。他两个虽然中晚期有能力走出误区,创作上“说人话”了,但又没象余光中认真总结过风格转型、悔其少作。查翻译的可全是现代主义诗歌之前的名家巨匠的经典之作,他也可能是受翻译影响改变的创作风格吧。王小波从中感受到现代汉语魅力的恰是查的译作。

  我厌恶现代主义诗歌甚至过于后现代主义,因为后现代主义是明显胡闹,但现代主义玩“深沉”的大尾巴狼,极具迷惑性。现代主义诗歌兴起后,诗歌就在世界范围内衰落了。喜看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奖给美国的摇滚歌手。

  逐明兄文中推荐的几组诗,开头的几篇就是其早期作品,好在这几首诗他在语言的异化上走得还不算远。

  我以为穆旦最好的一首诗,是《森林之歌——祭野人山上的白骨》(后改为《森林之魅——祭胡康河上的白骨》)中的”祭歌“,这是他写给”抗日战争“时期中国远征军的(中国远征军10万人出征中南半岛,活着离开战场的只是4万多人,最终穿越野人山回归国境的只有3000多人)。这是段被大陆有意埋没的历史,只是在互联网上时期才逐渐显示真相。
  为表示对这首”祭歌“的尊敬,全文打字一遍:

  在阴暗的树下,在急流的水边,
  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无人的山间,
  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
  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

  那刻骨的饥饿,那山洪的冲击,
  那毒虫的啮咬和痛楚的夜晚,
  你们受不了要向人讲述,
  如今却是欣欣的林木把一切遗忘。

  过去的是你们对死的抗争,
  你们死去为了要活的人们的生存,
  那白热的纷争还没有停止,
  你们却在森林的周期内,不再听闻。

  静静的,在那被遗忘的山坡上,
  还下着密雨,还吹着细风,
  没有人知道历史曾在此走过,
  留下了英灵化入树干而兹生。

  16行诗,原想标出第一节后两行那样的“重点”,但每一行都让我感动。每一行都那么经典,这样的诗让我坚信不是口语而是现代汉语书面用语的高贵、典雅、准确。他们为活人而死,却无人纪念,他们血肉尸骨滋养的热带雨林的树木,更是似要遮没他们所有存在过的痕迹,只在穆旦的文字里他们得到了纪念。1946年28岁的穆旦就预见到这一切——无人纪念烈士,也没有人在意他们,虽然他们为了活人而死的,这不仅指责党派政治,更是对人性的一种悲哀。

  12、一向以为屈原才是中国诗歌史上最伟大的天才。李白杜甫只是唐代高峰林立中的更高两峰,屈原自创诗歌语言,独创诗歌形式,形成独有风格,突兀在先秦两汉南北朝两千年的时光里,非诗歌史上最伟大天才无以形容。情怀又那样忠贞。与冲动自杀不一样,冲动自杀还是一种本能战胜了另一种本能,屈原清醒思考长久徘徊后沉水自杀,是人之所以为人的高贵品质战胜了动物的生存本能,这种高贵品质我现在归纳为自由选择的意志,这可能是神唯一尊重的人的品质。所以屈原是无与伦比的诗人。

  13、在一百年来废律是新诗大势的情况下,其实格律体新诗建设者无意中成了苦心孤诣的文化传承者、维系者。以前说过查良铮翻译有不完美的地方,就是他的译诗采用了半格律体,对不起原作精严的格律。那也不能怪他,因为汉语新诗的格律理论未完善,而查良铮不是学者型的诗人,他是个典型的行动派、参与派的诗人,没有能力独力发展新诗格律理论,只能凭借感觉和现有的新诗格律理论,所以他只能做到做用半格律体来翻译。闻一多的思维还是学者型的诗人,不足以精细审辩格律,所以把汉语格律诗误会成英语的音步诗,误导新诗一百年。只有孙逐明这样的诗人型的学者参与进来,数十年如一日地爱好研究诗歌格律,才能推动新诗格律迈出飞跃的一步。

  14、上世纪八十年代写诗的人,因为时代的原因,一古脑热情拥抱西方现代派的各种流派,除了最成熟的古典主义和浪费主义不拥抱外,多数不能阅读外文,与民国诗人相比传统底蕴也几乎全无,没有能力分清好诗差诗,就热情高、胆子大,以一个“头头是道”的理论作指导,竟然搞起各种诗歌流派来。
  遗害至今,遗毒无穷。

  15、鹰之对后现代主义口语诗的批判固然正确,但他本人的诗歌主张也是非常极端的,是最让我警惕的“现代主义”“玄言诗“,把传统的情、志驱出诗歌领域,只倡导什么冷静客观的”知性诗“。因为后现代的口语诗之为非诗,绝大多数人心里是一本清账的,商震、朱零获奖越多、在官刊上发的越多,越让人耻笑,唯在各种现代主义哲学指导下的各类貌似高深的”现代主义“诗歌更具有迷惑性。

  总体上看,九十年代后的二十年,新诗诗坛就由现代主义占领话语权的(比如梁平任主编的《星星》,比如诗评家舒婷老公陈仲义——我纳闷诗观南辕北辙的这两口子怎么以诗的名义走到一起的?原来舒从来不看陈“头头是道”的诗评),现代主义诗歌曲高和寡,失去读者。物极必反,现在轮到商震这样的拉广告跑赞助的商人登台了,朱零只是跟商震混的“小弟”,他们这样的后现代口语诗霸占官刊,排斥异类(朱零振振有词,语:《人民文学》一期诗歌版面就那几首,他不得不鲜明地提倡某种风格,没办法兼顾),才让他难受的。以前现代主义坐庄时,排他性丝毫不弱于现在。

  鹰之诗歌独尊思想性。其实具有精巧形式的诗歌不宜用来表达系统、深刻思想的(所以鹰之的诗歌不可能有精巧的格律形式,这一点他比起他的西方前辈可远远不如了),从文体上决定了情、志才是诗歌擅长的内容,散文、寓言才宜于表达思想。诗歌要有思想性,也只是启发性质的。人类思想史上,思想家主要出自宗教家、哲学家、政治家,少量出自文学家,但文学家中的诗人从来榜上无名。

  16、我以为,自由体诗歌,在中外,都是诗歌的灾难。缪斯的神圣的竖琴,已经沦落到无数村夫村妇手中把玩。观众都上了舞台,走路都成了舞蹈。缪斯垂死,诗歌近亡。

  17、以前觉得微斋先生“自由体不是诗”的观点太偏激,现在觉得很有道理。
  诗歌,不仅在中国边缘化,在西方一样边缘化,读者逃离。这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大约就是从二十世纪初期。这时期的诗歌有两个特征,一是自由体盛行,二是枯涩的现代主义盛行,自由体从文本上颠覆了诗歌,逐情放志、玄奥枯涩的非理性的现代主义从内容上颠覆了诗歌。而这个历史时期,并不特殊,处在工业化社会的一般时期,信息时代还没有开始,工业化已经持很久了。所以说诗歌边缘化,与商品经济、工化业的发展并无直接联系,直接联系的就是诗歌自身一些因素。
  到后现代主义也盛行时,诗歌的内容和语言又一次被颠覆,终于诗歌的内容、形式与口水的边界彻底消失,作者与读者的边界彻底消失。赵丽华横行中国诗坛时,诗歌已死。
  这一切,肇始于自由体的盛行。所以矫往必须过正,说“自由体不是诗”未为不可。

  五谷杂粮混着吃是好,分不清蘑菇是否有毒时,需要远离菌类食物。
  只是这次,不知缪斯是被毒死,还是如神话中的孔雀,食遍百毒,炼就华羽!

  18、少用生僻字,赞同;延伸出诗给大众看,不赞同。真理多走一步,就成谬误。
  老妪能解,估计是个传说,不然,白居易应该象唐代白话诗人王梵志、寒山学习,更甚向张打油学习,把“汉皇重色思倾国”写成“皇帝好色找美女”。二千年文言诗,早就不存在了,而是我手写我口的白话诗了。
  大众是谁?如果是毛说的大众,最广大的劳动人民,这其中的大部分根本就不需要诗,不看诗,黄色段子、村俚民谣更适合他们。诗歌是有欣赏门坎的,是物质生活满足后的少部分人的精神追求,诗其实写给这些人看的,他们,不是大众。
  口水诗才是大众的狂欢。在狂欢中,诗歌消失。

  19、雪莱《爱的哲学》,我不喜欢这样的诗,尽管它是名篇。浪漫主义者以己情投射他物,万物皆着其情。但总觉得情感轻浮,道理胡扯。
  当然,更不喜欢逐情放志,唯理独表的现代主义诗歌。诗歌这种精巧的形式,不宜说理,即使说理,也多是启发性的。诗歌确实更宜抒情咏志。哪见过诗人同时是思想家呢,哪怕诗人再大。深刻复杂思想宜用散文或寓言表述,古今中外皆是如此。唯理现代主义诗歌,简直是向它的读者征智商税。真想了解现代主义哲学思想,即使觉得哲学原著太难读,何不直接看哲学思潮介绍之类的书,何必在不知道多少道的贩子的诗里寻似是而非、经常歪曲的道理?当然这首诗想表达的道理,既不复杂,也不深刻,所以用诗来表达了,也被人喜欢了。

  20、不识英语,未必不能翻译英诗,我觉得译好英诗的必备条件,依其重要性排列如下:第一要务是自己懂诗。有些人激情没有了,但会欣赏诗,知道诗好在何处,这是最重要的条件。二是自己写诗。译诗一定带有自己风格的,所以译者诗观很重要,但译者也会受原文风格影响,查良铮就是个例子,青年时写晦涩的现代主义诗歌,中年因政治原因停止创作改为专心译诗,晚年创作诗歌就受了长期译作的影响,不玩现代主义了。三是懂外文。这排在最后,因为有字典相助,读懂原诗并不难。


柳渡 发表于 2019-10-11 10:34:00

齐云兄在续篇里对律式音节诗谈得最多。“律式音节诗的出现会加快新诗格律的成熟,我乐观估计,还有二三十年,成熟的格律体新诗大兴。”但愿他梦想成真!

凤舞 发表于 2019-10-11 10:42:43

提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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