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祭. 忆小学恩师朱顺生
张绍舟（写于2010年清明节）我的家乡在溆浦五家园，五家园是个美丽的地方。七十年代。我十岁左右。家里的牛归我放养。记得有一次，放学后在屋对岸的丛家冲茶树林放牛。“喂，佬牛孩！”吓我一跳。天刚黑，加上林深昏暗，山中又无一人，这一喊使我误认有鬼。寻之又不见，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一怔，看一后生英俊潇洒，眉清眸秀。20多岁他正幽灵般丈余外站在茶树丛里瞪着看我呢。我被他一惊一怍，很是生气。“喊你哪，不出声！”他恼火了，我依然不理他。只有归巢鸟声声不绝。“屁样！”他见不搭理，骂了句赶着牛上了山梁，过坳下了山。我凭他走的路线判断他是黄溪湾的。“你才屁样！”等他走了，我心里狠恨地回敬道。黄溪湾是个大村，有六个村民小组，我家住的地儿叫无家园。据考证屈原曾流落至此，取屈原流放无家之意。屈原来前，叫柳树村。至今人们仍叫无家园。无家园被溆水河的支流分割，黄溪湾其它小组在河对岸。无家园十几户人家，山青水秀，鸟语花香。因小河汹涌，山洪多发，山民很少能过。胆大的从渡槽过，渡槽是六十年代修建的。渡槽横架两山山腰，风蚀雨淋栏杆已损殆尽，过渡槽是十二分的危险。涨山洪水时，我们过不了河，就在屋后的大山里放牛。等水浅时过河放养。河对岸的丛家冲是连着溆浦水隘乡黄溪湾、来龙溪、白猪、无家园好几个自然村的丘陵地带，植被茂盛，是放牛羊的天堂。丛家冲阳坡上是漫山的茶树林，山茶花开时飘香四溢，成群蜂蝶嬉戏。 第二天过河去黄溪湾小学上学，第一节语文课，走上讲台的老师很似眼熟。“我是新来的语文老师，以后由我教你们语文课，我叫朱顺生”。冤家路窄，不就是昨天在丛家冲遇到的那位，他也配做老师。我嘟囔着心有不服。 讲完课，朱老师朝我走来。完了，修整我来了，我紧张得汗毛皆竖，心里暗直叫苦。“会吗？”他微笑着善意地问我。跟昨天全然不一样，微笑里似乎包含了歉意。“会，”我小声答。为昨天的不愉快不敢瞧他。“给我看看，”他躬身拿起我刚做完的作业本。“很好，”语气中带着鼓励和赞赏。我哆嗦着但心里有一股暖流在涌动。 后来知道他的底细，是村支书的二儿子，高中刚毕业。 小时侯家里很穷，没鞋穿，没衣穿，很自卑，不爱说话。朱老师穿得很体面，虽然总是那几身衣服。但洗得干净又平整，穿在他的身上显得天然般合体，对没见过世面的我好生羡慕。 语文数学是小学的全部，那时课程简单，加上不重视教育，女孩基本不读书。男孩上到一二年级辍学的很多。朱老师是山里学历最高的，讲的课很是生动。教室里少了以前的嘈杂。 我的作业朱老师评价总是：好！加油！很棒！我愈发有了兴趣。 回家也有了学习的劲头，父母是不管的，他们关心怎样填饱一家人的肚子。学前学后放牛仍是我的份内事，只是手上多了本书。朱老师的评价是我有了成功的感觉。 不论上学放学，我的心事全放在了书本上，不明白的总想弄懂，课上提问,别人都答不上了，朱老师总爱点将似的说：张中生你来回答。当然，我早已做好了准备，等着最后的点将。 数学老师很漂亮，乌黑的长发，水灵灵的大眼睛，叫朱春娥。朱顺生是她的崇拜者，常见他（她）们在一起的情景。再后来他们成家了，顺生老师又担当起数学的重任。 不久，朱顺生老师又当了两个老师的学校校长。 从一年级起我的语文数学都是拔尖的，每到放榜，学校都要在红纸上写上学生名字及排名，把红纸贴在黄溪湾铺上。我自然排第一名。记得有一次参加全乡联考奖了八元。那时的物价低，火柴才2分钱。朱校长还放着鞭炮送我回家。从黄溪湾铺上经过时，劈隆叭聋惹得铺上围满了人。着实让我荣耀了一把。父母见了，咧嘴笑，好象我登了魁似的高兴。 十二岁哪年，爷爷去世，爷爷最痛我，我很伤心。我似懂非懂地请教朱校长祭文怎么写，朱校长耐心地教，枯燥难懂便死记硬背。那一次的请教我更加佩服朱校长的学识渊博。 五年级时，见朱校长老咳嗽，有时上着课咳得蹲在地上，咳嗽完后脸色煞白，后见他常带一手帕，上课咳时为了不影响别人，死劲忍，忍不住就用手帕唔着嘴，痛苦状让我记忆犹新。 小学毕业前夕，朱校长已不能再上课，人消瘦只剩皮骨，老咳血。 毕业后一年，三十左右的朱校长便离开了我们，听父母讲朱校长去世时惨状难睹，我大哭了一场，朱校长临终舍不得娇妻骄子，对人世甚是留恋，好悲情！ 数年后我高中毕业，听乡人讲春娥老师独自拉扯孩子，辗转在乡里教书育人，真让人动容感怀。离家在外工作二十多年了，朱老师让我常常想起，没有朱老师对我那么高的评价和期望，本来对学习没有兴趣的我，恐怕还在老家种田，也不会喜欢上这一辈子的行当——爬格子的苦差。人生无常，中年的我对生命有了更深的理解和尊重，聊以小文怀念我的启蒙老师，在朱老师的祭日里，尚飨！（作者简介：张绍舟，男，汉族，湖南溆浦水隘人，师范大学古汉语文学专业，文学博士，作家诗人，曾任电视台资深编导记者、当代人新闻中心主任、大众阅读社长、央级新闻网站总编辑、省燕赵新闻信息中心董事长，省委后备干部。主要作品：中篇小说《他呼唤黎明》，诗集《花香漫溪》等。交流QQ27776340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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