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凉
本帖最后由 尘逸 于 2016-9-14 11:18 编辑初 凉
晨起，暮归，除了有艳阳的正午，行走的低低的腿脚边，已然是清浅薄凉的寒意。初凉渐至，人间初秋。 秋天羞羞答答地，把触角欲伸又缩。朝霞虽明艳，凉意却如光晕，一层一层，一波一波，像鱼的背鳍，潜身伏体，悠游而来。远山渺远，近水幽谧，仿佛都罩上了轻软透明的纯白纱衣，令人看不真切，看不明朗。有时候，秋风扯来一丝丝云絮，把山水缠了又绕。每一朵绿，每一团碧，每一层翠，每一片青，都被裹挟得如雾，如丝，如梦。那些梦幻般的轻碧仿佛跟着云絮的脚步在挪移，在飘动，在坠落，挪到山间，飘到山顶，坠到水面。天色越明，朝霞越发艳丽，感染着每一片绿叶，每一朵鲜花，每一棵小草。那些清新的生气，如薄纱暗透，从霞光里一晕一晕地波及到大地，到人间，到百花深处，到万物丛中，令人神清气爽。 季节恍惚，清秋微醉，日子渐渐变得悠长悠长。仿佛还是昨年的凉意，仿佛又是今年的新凉，四季轮回，年轮更替，很多东西既来自远古，又透着崭新的意蕴。银杏叶子在凉意里初透暗黄，不透，不厚，不广，在阳光中隐约有一点浮光跃金的意思。它倒是新生婴儿般蠢蠢欲动了。某一日，看到墙角的电风扇竟然灰尘堆积，蒙了心事，存了隐退之意，凛然一惊。这个前几日还呼呼旋转的壮小伙，竟然一下子失去了光彩，苍老暗淡，不再野心勃勃了。还有什么能跟光阴较劲呢？新生的或苍老的都不必得意或失意，不说秋冬变幻了，十年八年都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什么都比不过“正当最好年华”。 那些曾经不识愁滋味的少年在中年相遇了，小坐，闲聊，叙着叙着，还真是没有其他语言了，频频念叨“天凉好个秋”“天凉好个秋”。那些曾经滚烫的、沸腾的心绪和行动，那些曾经激昂的、饱满的心情和际遇，都随风远去了，唯剩下随遇而安的生存方式和安之若素的生活状态。中年就如这刚刚入秋的时节，恍惚间，半生过去了，尘沙掩埋物事，光阴掠去清纯，流水洗澈欢颜，剩下的都是净若寒露的薄凉、白若明镜的秋霜。也没有什么不好。把自己活成秋天里的磐石，素净、寒凉、稳固、深沉，不随意挪移，不随意附着，安然静谧地看着世间，无声，不惊。 踏上日日行过的步行街，蓦然嗅到了一股沁人的桂香，仿佛蒸腾的雨滴，丝丝袅袅，若有还无；又像温柔的叹息，萦绕鼻尖，潜入心底。尽管初阳热烈，但这袭人的暗香，仿佛一记警钟、一声暗喝：秋天来了！它们倒是不管世人忙或不忙、闲或不闲，暗地里与季节之手相携相搀，一路走着，说着，笑着；再偶尔扭头露出一张笑脸对你嫣然一笑，捋捋你的发丝、挠挠你的心窝。秋，实则是桂树们的春天，更是桂花们的盛世。巧笑嫣然也罢，含羞带笑也罢，呵呵畅笑也罢，这些桂美人娉婷婉转、顾盼生辉的模样，无不惹人爱怜。任由它们美去吧，青春稍纵即逝，过了秋季，谁还注意它们呢？ 夜里临上床前，换了一身棉布睡衣，长袖长衫的，灰白，暗淡。不知从哪天开始，暑气已退，夜已悄寒，“半夜凉初透”“披衣觉露滋”，中秋已近，月儿渐盈，大半夜的，夜色静谧，孤月高悬，寒光清辉，冷看人间，令人不觉寒彻骨髓。秋凉加衣，这不仅仅是文青们脱口而出的叮咛，而是中年以上由内而外的需求。光阴里的橙红橘绿已经淡了，凉了，去了；一年一度的橙红橘绿却刚刚迫近，来临，逐渐繁盛。绿肥红瘦，属于花的红已经过去了，属于叶的绿还正当时，每一种颜色都有自己的繁华，每一种颜色都曾经繁华。 刚刚入秋，还有小半年的时光不紧不慢而来。一切都不必急，不必缓，不必怠，不必忙。唯有怀揣坦然，方不辜负这一抹初凉。
秋天是最美的季节，人生也如此。 初凉，初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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