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主编艾龙关于诗歌形式形式十二问(2008旧作)
答主编艾龙关于诗歌形式形式十二问1、您自1957年6月发表处女作以来,到现在已经50多个年头了,在诗歌创作、评论方面都有很大的收获,“迎着春风跑下山坡”。请简要谈一下您的创作经历。答:我自幼在湖南衡阳乡下跟着祖父诵读唐诗。1954年在重庆读初三时开始学写新诗。1955年9月考入重庆第一师范学校,参加“盖达尔文学社”。1957年6月在《星星》诗刊发表处女作《小伞兵》(艾龙先生在问题里引用的这“迎着春风跑下山坡”便是其中一行),至今已经51年了,我也从翩翩少年步入人生暮年。回顾半个世纪的历程,备尝酸甜苦辣,却总是与诗相伴而行。我的散文集《云影集》代序是《感谢文学》,这“文学”二字,也可以换为“诗歌”。应该说,当时有着很好的发展势头,可是因为政治的原因,很快我就走进人生的低谷,只能放弃诗人梦而面对现实。虽然没有了发表作品的可能,但是在逆境中一直没有停止如饥似渴的阅读,和私下的习作。这样,到改革开放,时机到来,我才有机会圆了青年时代的文学之梦。然而诗风的变化之快又令我茫然,无所适从。所以有一段时间我便改事散文、评论,歪打正着,倒也如鱼得水,以至于被视为评论家,曾经当上重庆市作家协会的评论委员会主任。不过,我对于诗歌始终未曾忘情,哪怕没有市场,仍旧遵循闻一多等先贤开辟的道路,执着于格律体新诗的创作与研究,并且终于在网络上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总算开辟出一片可喜的绿洲。如今我们“东方诗风”论坛正在筹备出版同名诗刊,决心在多元的诗坛上占据我们钟情的格律体新诗这“一元”之地,好好侍弄出一些美丽的诗花来。 2、您在自序中提到与十四行诗的“恋爱”,用了“一见钟情,一往情深”这样深情的措辞,到现在已经半个世纪过去了。请问,您创作第一首十四行诗是在什么时候?(是否还记得是哪一首作品,是有意的还是纯属偶然?)在此之前,是否阅读过同样形式的诗歌或受到其他诗人的启发?到目前为止,您一共创作了多少首十四行诗?它在您的创作中处于什么样的位置?答:不好意思,我第一首十四行诗就是恋爱中写的,时在1967年春天,题为《矛盾》。当时读了莎士比亚、白朗宁夫人十四行诗的译文,非常喜欢,就亦步亦趋,依样画葫芦,只能是模仿品,一直未敢示人,读者也就一人而已。但是,打那以后,我就开始了十四行诗的探索,只要有了适合的题材,就会以这种形式去表现。几十年中,累计也有数百首之多吧。但是自己不满意的也就随写随丢,留下的不到两百。这次又筛掉近半,把自己觉得还算像样的捧出来拜客了,请大家不吝赐教。我的十四行诗好歹是自己格律体新诗理论的“试验田”里长出的庄稼,私心还是希望能够得到读者的喜爱。3、您为什么不采用“自由诗”或者其他的定型诗歌形式(比如鲁拜体)?十四行体是否成为您现在表达诗情的首要形式? 答:早年我受当时诗风的影响,主要写那种四行一节、压韵的半格律(或曰半自由)体的诗,后来,大约从“文革”中接触到闻一多的《死水》和相关理论,以及还能找到的新月派作品后,便对于新诗的格律有了自觉的追求,当然更不会再写自由诗了。郭沫若翻译的《鲁拜集》我也非常喜欢,写过一些这种类似中国绝句的四行体作品。因为是使用白话,四行的容量毕竟嫌小了一点,所以作的不多。从总体上看,十四行诗是我表达诗情的重要形式。而当某种感情、体验使我很自然地,有时甚至是下意识地选择了她,这时候她才是首选。4、据我所知,您也创作了不少八行诗。在西方诗歌史上,八行体的各种变化主要体现在十四行诗中,此外还有八行叠句、二韵八行,以及斯宾塞八行体(变体)。我国仫佬族民歌中有八句歌,近体诗中的律诗更是八句(排律除外)。新诗史上,沙鸥的八行诗享誉诗坛,台湾诗人岩上的八行诗好评如潮。请谈一下您创作八行诗的甘苦、得失。 答:八行诗的容量决定了,她是古今中外诗人的宠儿。除了沙鸥,还有公刘、浪波的八行体新诗也很棒。他们都发表过一些脍炙人口的佳作。八行诗也是我非常喜爱的形式,喜爱的程度不亚于十四行诗,而创作的成绩也还差强人意吧。我觉得一方面受篇幅的限制,它利于集中,节制,提炼,另一方面,又有足够的“位置”,可以接受、容纳诗人必须输入的信息。我曾经写过一篇谈八行体的专文,戏称写八行诗可以“螺丝壳里做道场”。格律体新诗的各种体式,从整齐式、参差式到复合式,都可以在八行的限制里得以体现。5、您一直提倡、呼吁格律体新诗在新时期的复兴,并创作了大量诗歌,请结合您的创作,谈一谈您的主要观点,并预测格律体新诗的发展前景。答:对于“格律体新诗在新时期的复兴”,我写过专文予以论述。现在看来,不仅仅是“复兴”,而且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对建立新诗格律必要性的认识,以及建立格律体新诗的努力,都在新诗的童年时代就开始了。虽然屡经挫折,但是几代诗人为此奋斗,前赴后继,不遗余力,留下了许多理论遗产和创作实绩。进入新时期以后,尽管在形式上,新诗的散文化愈演愈烈,诗的文体特征除分行外几乎丧失殆尽,但是还是有诗人和理论家逆流而上,或大声疾呼,欲挽狂澜与既倒,如吕进近年来大胆提出新诗是“二次革命”论,其“诗体重建”的内容就包括建立格律体新诗;或脚踏实地,认真探索,在理论和创作两个方面都作出了不容忽视的成绩。去年10月,在常熟举行了新诗格律和格律体新诗研讨会,并且在理论上有了新的突破,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事后,浙江台州的《诗评人》杂志出版了这次会议的论文专刊。在新诗历史上,这是格律体新诗破天荒第一次享受这样的待遇。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无庸讳言,目前在主流诗坛,还几乎是自由诗的一统天下,但是格律体新诗天然的同盟军——当代诗词的发展已经不容小觑,网络平台也为格律体新诗提供了自由驰骋的平台,被颌其芳称为“偏枯现象”的自由诗惟我独尊的局面一定会打破,格律体新诗一定会拥有美好的明天,赢得自己应有的地位。对于这样的前景,我已经在《21世纪的诗歌版图》一文中作了预测。 6、在新诗形式的探索上,与关于自由与格律、半逗律、音尺等的探索相比,您认为对诗形(包括建行、分节、外在形式等)的探索有何价值? 答:自由与格律的关系,关乎诗歌形式的根本规律,属于宏观的范畴。“半逗律”是林庚先生从中国古诗受到启发,对格律体新诗诗行内部结构探索的成果。音尺(即音组、顿、音步,我倾向于以“音步”名之)是诗行里最小的节奏单位。对这些问题的研究都是很有意义的。而你提到的建行与分节,则同样是格律体新诗理论必须研究的重要问题。上面谈到的常熟会议就探讨了如古诗中五、七言那样的“典型诗行”问题,分节则属于一首诗的结构范畴,一般与内容关系更大,并非格律体诗歌所独有。自由诗的“外在形式”就是无定式,无规律可言,没有什么研究必要;格律诗的“外在形式”则是诗的所有格律因素的总和。分类是新时期的格律体新诗研究才明确提出的重要课题。对于格律体新诗的外在形式进行分类研究,再在此基础上勾画其框架,确立其谱系,已经提上了议事日程,是我们今后的任务。7、诗歌形式?您认为定型诗的创作与自由诗相比,有什么区别? 8、您谈到十四行诗“除了‘十四行’这样一个起码的要求,它还必须遵循音步、韵式、节式您在对十四行诗的探索过程中,是否考察了其渊源?是否也考察了其他定型的一系列格律规范。”在您创作的十四行诗中,分节形式上主要采用“莎体”(4442,除此之外,还有4433、4334、甚至33332,644、2222222),但在押韵方式上又并不严格遵循“莎体”。请谈一下您这样做的深层原因。 答:让我把七、八两个问题合起来回答好了。 因为我不懂外语,所以只能尽可能参阅一些译文,了解十四行诗的历史、原有格律。一些遵照其原来格律、并进行中国新诗化转换的译作,实际上提供了模仿的范本。我最初也是从音步到韵式都严格按照这样的格式操作的,在本书中还找得到不少的例证。但是,当我的格律体新诗理论研究和创作实践进入了“无限可创作性”层面时,就发现十四行诗可以按照这样的规律来创作:如我的作品所展示的那样,既可以写成每行音步相等的整齐式(每行可以2-6步);也可以按照参差对称的原则写成参差式。还可以更加灵活多变,写成以上两种因素都包含在内的复合式。至于韵式就更加自由多变,摇曳多姿了。意大利、英国十四行诗韵式复杂,换韵频繁,据专家考察,是他们的语言“贫韵”所致;而汉语富韵,那样照搬就没有必要了。总有人认为,格律是给诗人戴上了镣铐,其实是提供了有用的工具。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我是愿意拿着“规矩”来绘圆画方的。当然,必须声明,“格律万能”论是错误的。同样写绝句、律诗,同样中规中矩,不同诗人的作品容有天壤之别。目前问题的症结在于,所谓自由诗,不但内容杂芜,表现晦涩,就连诗9的“模样”也没有了,还不及散文精彩片断的分行排列呢。9、您在自序中提到,“我觉得这样一种格律严谨的诗体,不但不是什么‘镣铐’,而且已经成为一件管用的工具。”但是,任何一种形式,都有其宿命所在。您对十四行诗的“局限”与“自由”如何认识?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在创作十四行时已经达到一种比较“自由”的境界?一旦出现普遍的内容与特定形式不相吻合的情况,您怎么处理?答:如上所述,我觉得以十四行诗来抒写内心的感受,描写客观的事物,都具有很大的自由度。中国十四行诗在表现的内容上已经较之西方有很大的扩展,也就是说,有了很大的突破。但是,只能写八行的材料,肯定不能拉长为十四行;反之,超过其承载量的内容,也不能强压进这个“容器”。当然,才力足够的诗人还可以写十四行组曲,甚至写每节十四行的叙事长诗(《欧根.奥涅金》就是)。至少在中国,还没有专门写十四行诗的诗人。我们还有许多其他的形式可以利用。 10、在我国古代诗词里面,只有“句”的概念,而没有“行”的区分。但新诗则则多了采用标点符号、空格、分行等手段。对此您有何看法? 答:是这样。这应该是新诗优越性的体现。不过,实际上,标点符号、分行、分段在古诗中是“暗中”,也就是实际存在的。这样说是有根据的。现在出版的古代诗歌不是都使用了这些手段吗?只是句与行需要分辨:古诗以“句”为相对独立的单位,而新诗以“行”为这样的单位。但是新诗普遍存在的“跨行”现象,在古诗里也不是没有。例如“可怜永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就是两行一句。词里几行一句的也有,就无须举例了。新诗跨行也形成了一些弊端,就是任意割裂语意,弄得支离破碎;格律体新诗中,也有为强求各行音步一致或压韵而破坏语言完整性而跨行的情况。11、我国自古以来就有大量的赠答诗,您在十四行诗中又重现了这一传统,一定有不少心得吧?和古人用精炼的文言文创作定型诗词不同,您用的现代白话文,那么,在创作之中,是否感到某种力不从心?您从古人的赠答诗中借鉴了哪些东西?答:古人的赠答诗中,有许多传世之作。如众所周知的李白《赠汪伦》,杜甫《赠卫八处士》,苏东坡《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等等,不胜枚举。但是新诗中却少见赠答诗,优秀者更是凤毛麟角。我历来喜欢交友,应酬也多,有时候不免以诗作为传递感情的媒介,发现效果还不错。我觉得这样的作品既有特定的接受对象,又不能局限于特殊的关系,要让“外人”也能从中感受到一些带有普遍性的内容。否则就不能上升到创作的高度,没有多大的价值。当然,在诗艺上也要精益求精。我是这样做的,但是效果还有待检验。反正,古代诗人的这一传统是值得发扬的。而格律体新诗,尤其是像八行、十四行写这样的样式是很适合的。 12、您的朋友或评论界对您的探索提出了哪些看法?您认为中国诗人对十四行诗的移植,通过大家的努力,已经发展到哪种程度?对于新诗的形式探索而言,有何意义?答:除了我在自序里提到的许霆、鲁德俊先生在他们的专著里“表扬”过我的十四行诗以外,还没有专门的评论发表。可能是因为我没有集中发表过十四行诗吧。但是私下对我的十四行诗表示欣赏的朋友倒是不少。在一些论坛发表的十四行诗跟帖往往较多,反映热烈,还有网友讨教有关知识的。我认为恰似“胡琴”已经成为我们的“国乐”的重要乐器,十四行诗的移植,即本土化改造已经取得了成功。这有两本中国十四行诗选和许、鲁二位的专著可以佐证。它已经成为格律体新诗中“定行诗体”(除定行外可以有许多种格律的变化)的一种,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和发展前景。使用它已经产生过不少的优秀之作,而且可以预言,今后喜欢这种诗体,并且能够熟练掌握它的诗人会越来越多。对此,我是有充分信心的。不言而喻,她是格律体新诗园地里的一枝奇葩。【附记】此书因故未能出版,后来列入《东方诗丛》问世。这个答问还是有一定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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