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诗人沦落到和同性恋差不多的境况 文/易孑草

诗酒自娱

    其实，在现实生活中，我很害怕有人称我为诗人。所以，发诗都得不断地改换自己的笔名。虽然，我也很想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大诗人。但抱有此种观点并不是自嘲，更不是自己丑化自己，而是我看见当代诗坛存在的日益严重的流病，以及诗人们的状态和处境的尴尬，委实和同性恋有了许多相似之处。所以，我不得不告诫自己，少写诗，甚或不写诗。
    作为一个写诗的人，我以前写得太多，发表得也不少，但现在却要提醒自己少写甚或不写。因为我己分明感到了现代诗的末路，就像一个同性恋在现有环境中的艰难，要说有所不同的是，同性恋会越来越受到社会更多的理解，而诗人却仿佛逆着同性恋的道路，越来越难被人理解了。
    我遇到过一些诗人，问他们看小说吗？说不感兴趣。问他们看绘画吗，说不感兴趣。问他们看新闻吗，同样说不感兴趣。现在许多的诗人只对诗感兴趣，表面看来，这写作的态度是越来越专业了。但懂得文学艺术的人都知道，许多的诗人患上了自闭症。
    南宋大诗人陆游曾告诫其后人:"汝果欲学诗,功夫在诗外。"这是强调诗歌本身的技巧，并不是最终成就诗歌的原因。诗的技巧、表现技法当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要深入生活，关注社会，感悟世情人生，培养胸襟和视野，这诗外的功夫对诗人更重要。诗外的功夫，决定了一个诗人的艺术空间，决定了诗人的情怀。而当代留守诗人许多都要“躲进小楼成一统”了。我们说，诗歌不能直接成为诠释政治的工具，但诗歌不可能不具备一定的社会责任和社会功能。
    在八十年代，朦胧诗派兴起的时候，我们可以回头去看一看，那一代诗人是充满了历史反思，深具社会忧患意识的。随着改革开放，以经济为中心时代的到来，市场经济的大潮不可逆转地震荡着所有的人。诗人难免就成了“边缘人”，成了边缘人的诗人写出来的诗歌，也就越来越个人化了，形式化了，小情调化了。所谓的纯诗，只是一些脱离了现实趣味和负载的呓语。虽然，也会博得同类三两声掌声，但注定是镜花水月，实在是意义有限。社会形势冷落了诗歌和诗人，所以诗人也就要利用一点清高和孤傲来轻视这个形势中的元素。但这样做的结果，是诗人与诗歌远离时代的主流，这也将是诗歌本身的自毁。
    有人说写作者要：“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又有大师告诫我们：对于一个写作者，任何生活的琐碎都是可贵的。康●巴乌斯托夫斯基说：一个作家，最好有另外一种职业。虽然，大师们的表达不同，但意思是一个，写作者当具有全开放式的视野和保持与世界万事万物亲密接触的习惯。对社会民生的普遍性中逃离，而躲进自我清高的小天地的诗人们，还能够写出真正意义上的撼动人心的诗歌吗？
    我想，福尔摩斯如果只侦破某一类案件的话，绝不可能成为神探，具有如此富有穿透力的分析才能和看透事实真相的敏锐能力。作为一个写作者来说，同样会是如此。大师级的作家，没有哪个仅止于形式的花样翻新和仅对自我情调的抒写。波德莱尔不是，聂鲁达不是，泰戈尔更不是，叶赛宁也不是，帕斯捷尔纳克同样不是。像写出《荒原》的最具有现代精神的艾略特同样不是。
    好诗人以诗说话，坏诗人拿评来说事。现在所谓的对诗歌的解读，只是朋友间应景式的天女散花式的宣传文章，有什么意义？这样的文章一方面是低估了读者的理解力，另一方面常常对读者是一种误导。文学的艺术当是形象的艺术，还需要解读的话，能是什么好作品，因为本身不存在像古体诗语言上的阅读难题。所以孑草历来主张好作品不需要解读，但需要批评。真正意义上的批评在什么地方？几乎没有。难道这世界上只存在了好好先生、自我吹虚者，真正有社会良心和艺术道德的人没有了？这是当代中国文学真正的悲哀。
    从唐朝的诗歌大家的作品中，都可以感受到大师们观照人生社会的恢弘气度。我一直并不承认饮酒对写诗有什么帮助，对诗人真正有帮助的是情怀策动的想象，视野带动下的灵感，勇气和认知支撑下的新尝试。很可悲哀的事实是我们现在的诗人，要么金盆洗手了，留守的诗人一方面更不被人理解，写诗成为很个人的事，同时，留守诗人在自闭的同时，又渴望着虚荣式的理解，清高和孤傲，可以说让他们更加敝帚自珍，孤芳自赏，眼睛除了能看见自己的诗句外，再容不下别的什么。他们的作品，更加形式化。但不具备思想和社会责任，又缺乏真正才情和美的探索的句子，自认为再美妙都只是虚妄。
    我有一些诗刊的编辑朋友，我也接触过一些大刊的编辑们，他们说过这样一种现象，现在的好诗是越来越难找了，缺乏生活，让人敬而远之。相反，一些地方上比如少数民族的作者的诗歌还有一些好的作品，但这些地方的作者因为交流不便，大刊上又不得不照顾一些关系，照顾名人，许多真正意义上的好作品又很难发出来。以前的作家，讲体验生活，现在的作者仿佛只注重才情，这其实是天大的一个误区。脱离了社会与生存意义的诗歌，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对于写作来说，仅有一点风花雪月的才情就够了吗？
    现在许多诗人一方面在社会生活和接触面上采取自闭，但同时，又渴望着理解，很在乎别人来介绍他的作品，来评论他的作品，这其实只是一种虚荣心在作祟，这和同性恋的处境何其相似，现在的诗人只爱自己，只和同类交流，在社会生活中过得极度个人化，也极度保守，但同时，又渴望着更多的人来认可他们的才气。
    但同性恋要得到社会的尊重和认可，得让大家认识到纯自我选择也应该得到尊重。但诗人要走出边缘人的境况，得到社会的认可和理解，得超越自我才行,得真正融入社会,感悟社会人生。否则，同性恋被社会广泛认可的时候，可能汉语诗歌却要终结了，泱泱诗歌大国只能靠诗歌的考古来炫耀自己的诗歌文明了，这是极有可能的事。如果诗歌变成自娱的方式，在各种娱乐方式层出不穷的现实下，诗歌的末路就可能来临了。

                                               2007-5-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