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松石：《揭开历史陈页》（续）

诗酒自娱

云松石：《揭开历史陈页》（续）

(四)大炼钢铁与师生劫

大炼钢铁是大跃进年代的一场群众运动。“一个钢铁，一个粮食，有了这两样东西什么都好办了。″一声令下，全国上下掀起了土法上马大炼钢铁的热潮。一时间“鸡窝炉″遍地开花。所谓“鸡窝炉″就是平地挖一个炉子，用木材作燃料，人拉风箱吹火，把炉子里的废钢铁烧化就是“炼钢″。
    1958年我们市一师的师生在校园里和金刚碑公路边都“炼″过钢。后来没有那么多的废钢铁来炼了，我们又奉命到缙云上去挖铁矿，鬼才知道那些石头里有多少铁的成分。
    最后又把我们派到西山坪去探矿。铁矿没有探到，只是给当地留下了许多大坑。也不知农民伯伯可不可以用来装肥料。
    大炼钢铁给生态带来的破坏是极其严重的。这里我只讲一点我和一位老师遭遇的师生劫。
    当年市一师里有不少可谓学富五车的老师，廖世英老师就是其中一位。
    廖老师教我们语文课，那时40岁左右，长得温文尔雅。尤其令我佩服的是讲课时，不时在一句话中连续使用几个成语，真是口吐莲花。老师的板书很漂亮，后来在学校的张贴栏里展示了老师的书法作品，原来廖老师写的是颜体，功力深厚。

廖老师对人和蔼，就是学生有了错误，也从不当众呵斥。她不知怎么知我连续看了张恨水的小说巜五子登科》巜夜深沉》《魍魉世界》，廖老师在青年池边告诫我读这些小说应该注意什么。一次我过生日，悄悄约了好朋友王端诚下午放学后到北碚街上就着北泉挂面喝了点白酒。我和端诚围着对方的围巾赶回学校。当我推开教室门的时候，我惊呆了，全班同字看着我。啊，原来今天的班会我是主持人！过了两天，在校园里遇见廖老师，她问我为什么喝酒，我回答说那天是我生日，老师只说了一句:“为什么我给请假?″我心想，这事能请假么？请假你会准吗？
    还是回到“师生劫”吧。廖老师的爱人姓刘，也是一位老师。大炼钢铁老师要带学生，两老师带着学生到处跑，廖老师不是很会用成语吗，她有一天情不自禁用“颠沛流离″给生活做了小结。这句话可给她惹来了大庥烦。
    谁知为什么，我竟然和老师“遥相呼应，一唱一和″了。那时廖老师遭批，学生哪里知道？有天我炼钢上夜班，夜深了，加夜班应发的馒头迟迟没有运来，又冷又饿，鬼使神差，我口中就说出了“饥寒交迫″。这下子，大祸临头，就因为用了这个成语被横加批判。在批我的时候，我才得知廖老师的遭遇。我相被视为廖老师的得意门生，这下可好，竟然遥相呼应，攻击大炼钢铁！也给老师增添了罪证！老师！妳的在天之灵能原谅当年我口不择言给你带来的麻烦呜？

【万按】廖老师我当然知道，至今还记得她的模样：带一副眼镜，确实显得温文尔雅。一言之失竟带来这次“劫难”！而今觉得可笑的插曲，当然许多人闻所未闻，简直难以置信。然而在“左祸”严重的时代却不过家常便饭，小菜一碟而已。

(五)《白云之歌》与《洞簫》

六十年代初，我生活在孤独中。万龙生回江北了，而王端诚仍在沙坪坝，当时能聚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不过书信仍然常有来往。其间有五个学年我在六年级长驻，为学校的升学率“拼搏″，有一年竟语文、数学一人教，其劳累程度可想而知。不过，我对文学的热情依然不减。我购买了很多剧本和诗集来读，也写了约三十首诗，都用蘸水笔抄写一在一个本子里，取名《白云之歌》。那几年我写东西必用蘸水笔，只有握着它，我才能写出觉得美好的诗行。
    一九六六年春，报上开始批巜海瑞罢官》，开始讨伐“三家村″，幸不愚顿的我赶快悄悄烧掉了自己几年间写的诗稿和集子。当时面对火苗，我想起了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和《红楼梦》里的黛王葬花。
    诗集没有了，但有一首我依然记得，那就是《洞箫》；
        果不出我的所料
        妳如今真的病了
        病得来如此深沉
        我的心乱乱乱
        乱七八糟

        听说妳还在发烧
        我的心都要碎了
        用什么慰妳病愁
        半夜里吹吹吹
         吹起洞箫

【万按】这诗我读过，诗中的“妳”也是实有其人。那半夜里的箫声呜呜咽咽，至今读之，仍响着耳畔。现在读这首诗，增加了一个新话题：这不就是一首十分规范的山下节完全对称的参差体格律体新诗吗？当时云松石不会有这个概念。写出这个样子，纯熟巧合。不，也不完全是巧合。因为云松石酷爱诗词，这是不知不觉受到上下阕对称的宋词中小令的影响所致。由此可见，说参差体格律体新诗中形式上是继承宋词传统，确实是有依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