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小雪行

夏子

京都小雪天，日暮朔风寒，疲惫北漂客，二环向五环。
小女迎门前，笑靥如花绽，妻开二锅头，一桌舒心饭。
落座报好音，老板欲续聘，明朝过洋节，赠我南瓜饼。
囡囡夺洋饼，来炫成绩单，"老爸眼眯紧，叫看你才看"。
谈笑夜将阑，洗漱各入眠，融融一屋暖，呼呼美梦甜。
五更起霹雳，呯碰踢门急，坐起喝问时，门破人已入。
如临无人境，问甚懒则声，轻挥水火棍，满地落杯瓶。
“上峰严令出，今日拆此屋，挖机已临门，收拾须从速”。
错愕复惊悚，是真抑是梦？以齿啮嘴唇，分明觉其痛。
忙忙摇小女，小女揉眼起，“哎呀睡过头，今天考英语”。
哀哀对媳妇，“檐下且忍怒，官威加小民，哪来分说处。
我即找阿舅，觅租其左右，两村鸡犬闻，生活能依旧”。
阿舅接电话，惊问甥说啥，我这亦催搬，还说劳你驾。
缓急待如何，觍颜求老板，公司暂栖身，权且度今晚。
公司何所见，梁柱塌一片，老板渺无踪，员工生计断。
欲哭已无泪，欲言已无辞，各自觅生路，后会或有期。
一路寻旅馆，小店皆爆满，愧我阮囊羞，望楼徒兴叹。
十年稻粱谋，高楼我辈修，初心今何在，不容低端留。
十年温馨家，已在废墟下，妻守寒风中，家当堆一坝。
家当亦含情，伴我度冬夏，曩昔值万金，今日白菜价。
凛凛向昏黑，今夜何处歇，一床对星空，四围桌柜贴。
小女觉新鲜，更深不肯眠，且扮背包客，露营真好玩。
烂漫对愁肠，欢笑添凄惶，我辈便休矣，儿辈路正长。
阿妈你莫哭，囡囡不怕苦——
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

北岩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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