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姑（文/亚丽）2018.08.28

蓝勰安

                                    老姑
        
        老姑做了奶奶，已有九个年头了。
        兄弟姐妹中，老姑排老三，有大哥二哥，也有四弟五弟。出嫁那年，四兄弟齐劝她，离得近一些，老姑主意大，去了几十里外的外乡，生有一对男丁，每次被拖拉机载着一家子来看兄弟们。
        四弟走得早，她哭成了泪人，抚养四弟的遗孤，养到五岁，给了二哥。大哥前年走了，她刚刚出院，都是一样的病，头部血管堵塞，该是一样的命，她都六十了。
        一头花白的她，坐在床上开始絮叨，嗓门还是那样洪亮，指挥着丈夫，儿媳，两个淘气的孙子买菜，剁馅，洗碗筷，家里来客了——这是第五个侄女来看她了。
        人老了，总爱这样对人说她的委屈与不幸，似乎能看到她的过去，感知她的苦楚。
        她总说，二哥把她使唤了一辈子，她做了好几代人的活计。为他抚养了一个女儿，到病床面前却只是十分钟光景，难为她当年为了她肺炎大冬天来回就诊冻伤了腿，女娃大了，不认老姑了，话说的漂亮，老姑心里明镜一样。说到此处不免唏嘘，二哥老婆去的早，留了个几岁大的儿子。二哥是大男人本就粗笨，做不来女人的针线，棉被棉衣，一家子连带他自己的鞋袜，老姑都缝制好了，赶着下一趟探亲时送来，又拆洗脏乱的褥单，一个女人做了两家的针线活计。最后一次她二哥通电话说给外孙女做棉袄，她终究老了，做不动了。
        几十年蹉跎岁月，老姑意识模糊些了，只是知道，有人来看她，她还是一样指挥着，指着身体的痛处，拿些过去的事儿来说道，她还是会的。说想五弟了，等国庆了来看看，带着孙子们，看看二哥、五弟。
        老姑院落的拖拉机还在，和她一样，歇在那里，机器生了锈，老姑说它还能走，还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