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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雪峰《程文与“完全限步说”:父亲一生的诗路足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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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9-27 17:05: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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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文与“完全限步说”:父亲一生的诗路足痕
程雪峰
                        
2017年5月,我在欧洲访学,从拉脱维亚的里加坐夜班大巴去立陶宛首都维尔纽斯。清晨4时下车,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街上走半小时才找到预订的旅店。由于提前到达,房间的客人还没走,我只能在大厅里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睡梦中看到了老父亲蹒跚走来,一种莫名的心酸让我猛然惊醒,坐在沙发上泪流不止。旅店的服务生似乎猜到我的心情,告诉我有免费的咖啡。我想安顿好后尽快往哈尔滨家里打个电话,然而没过半小时,妹妹从哈尔滨家中发来微信说父亲住院了,但“不太严重”。
我赶紧从布达佩斯转机到莫斯科和新西伯利亚,再飞回哈尔滨。在病房中父亲还能认得我,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又说了那句他生病后我说了不知多少次的话:“我重庆的万大爷,还有诗友们问您好呢!”以往他总会微笑着说:是吗?这次,他说不出话了,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父亲在我印象中是个坚强的人,但2001年冬天在哈尔滨摔断了胳膊时,第一次看到父亲暗暗流泪……
父亲在世时,我总是按东北人的老习惯尊称父亲的挚友、著名诗人万龙生先生为万大爷,他与我父亲的友谊深深铭刻在我的心底。父亲生病时,万大爷和父亲的诗友们非常关心我父亲的情况。我一度想请万大爷来我这看看,但我又说服不了自己。我想,如果万大爷来了,看到父亲的身体情况,那情景我将难以承受。2016年万大爷寄来了“格律理论贡献奖”的奖牌,我给父亲看时,他久久地端详,却没说一句话。 如今,与万大爷每一次通话都是我的精神上的一个慰藉和寄托,总能让我想到父亲慈祥的面庞。这里,我再次真诚地感谢国内诗界地诗人和学者,谢谢你们以往对我父亲的厚爱、支持和帮助。
昨天,万大爷发来信息,问我是否能写一篇纪念我父亲的文章,这让我深为感动。这段时间我抽时间整理父亲的资料,也想写些关于父亲的东西,但面对电脑常让我陷入无法控制的回忆中,我不知从何下笔,因为我可敬可爱的父亲仿佛又出现在我的面前,在我给他的电脑前写作……
父亲是个执著和坚强的人。
我还在中学时代,就知道父亲在搞新诗格律研究。到现在,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我的小外甥也能对“完全限步说”理论说出一二。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他曾联系过很多出版社,但因各种原因都未能出版,但他始终如一,我清楚记得他给我读文学家冯牧先生的来信。 在他快退休时《汉语新诗格律学》才得以出版,并在新诗研究和实践领域产生较大的影响,这里当然离不开著名诗人万龙生先生、王端诚先生、晓曲先生、沈用大先生、许霆先生等众多诗人和学者的支持和推介。许多朋友我都很熟悉,虽然一直未曾见面。每当回家时,父亲应如数家珍一样,与我聊诗界的一些事情,给我看一些诗友寄来的书。父亲最开心的时候是诗友们写出了符合他“完全限步说”理论的诗作,在诗友们许寄来的许多书籍中都有父亲的标注。
每当想起父亲的呕心沥血之作《汉语新诗格律学》,自己总是后悔不已,我做的工作太少了。唉,如果当时和后来能为他多分担一些基础工作及家务,他会少挨些累,一定不会走得这么早。他生前总是对我说你忙你的,家里没什么事,他一边研究还要照顾我生病的母亲,身体就这么出问题了。 2014年春天,我忽然想到从山东回家看看父亲,那时只是感觉父亲不像以前那么爱说话了,年末父亲在医院查出生病了。以前自己一直忙工作,现在也有了自己的研究方向和科研课题,但按父亲的要求和希望差得太多了,自己太浮躁了,这些年我都忙了什么呢!父亲没有什么科研立项,也没有一分钱的研究经费,但他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创新。
我认为,我的父亲程文先生关于中国汉语新诗格律的“完全限步说”理论,应该在中国汉语新诗格律研究发展史上占有一席之地。“完全限步说”理论是“沿古韵式”、“纪念碑式”和“批判式”三种境界的哪一种呢?时间将会证明。但我肯定地说,决不是第一种“沿古韵式”。
父亲的主要理论和学术观点在他的系列著作《汉诗新诗格律学》(香港雅园出版社)、《现代格律诗鉴赏创作辞典--中国新诗格律大观》(北方文艺出版社)、《诗路心音足痕》(香港雅园出版社)、《未荒草》(香港新天出版社)和《唐绝句双读课本》(北方文艺出版社)充分体现出来,他还在自己的博客中与诗友互动交流,后来将博客文章结集出版专著《网上诗话》。
实际上,关于我父亲“完全限步说”理论对新诗发展的价值、作用和实践意义,目前国内的一些著名的学者和诗人也在著作中对父亲的“完全限步说”理论已经给予很高的评价。

学者刘涛在国内具有代表性的理论专著《百年汉诗形式的理论探求》一书中,作者将我父亲的“完全限步说”做为单独的一节介绍。

程文的《汉语新诗格律学》2000年由雅园出版公司出版。据作者在该书《后记》所说,该书初稿完成于1977年,1987年写成第二稿,名为《话新诗格律》,1990年完成第三稿,定名为《汉语新诗格律学》,出版则已是十年之后。从该书写作时间看,程文的现代格律诗学可划入20世纪80年代这一阶段,但该书公开出版则是2000年,故笔者把他们放入本阶段进行论述。

这一时期,关注新诗格律并致力于这方面研究的学者与诗人明显增多,构成老中青三代。老一代如臧克家,卞之琳,公木、邹峰、屠岸等,他们的创作实践开始于20世纪三四十年代,理论探索大致开始于20世纪50年代,一直延续到20世纪末。他们的创作实践特别是理论指导,对于这一时期现代格律诗理论的发展,起到一定引领作用,如丁鲁、程文等人就是在卞之琳、臧克家等前辈的指导与鼓励下,走向现代格律诗研究之路的。20世界80年代之后现代格律诗的发展,与老一代的支持与指导分不开。中青年一代有的从20世纪80年代就已经开始对新诗格律的研究。

程文在《汉语新诗格律学》中提出了“现代的完全限步”说:我们的汉语现代诗格律应以音步为节奏的基本单位,通过既限定音步数量又兼顾不同音步的有机配合,带动顿、韵和其他基本格律因素共同来实现诗行字(音)数的统一或者规律化,使步数与字数、音节与字句、节奏与诗节造型同步进行、和谐一致,以此更好地体现内容的精神,诗人的情志,进而求得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统一。

这就是汉语新诗格律的理论核心—现代的完全限步说。

早在1987年,我父亲就提出“完全限步”的观点。这一年,父亲在《淮阴师专学报》第3期(1987年7月)发表《从<</span>死水>及<</span>诗的格律>略谈闻一多实验新格律的得失》一文,这篇文章我清楚记得收入人大复印资料。在这篇“不很起眼”的文章中,父亲已经提出他一生的理论——“完全限步说”:

所谓完全限步说,是指以音步(不是字)为着眼点,在限定音步数量的同时又兼顾几种音步的有机配合,从而构成步数与字数的统一,音节与字句的和谐,节奏与造型的谐调,以便最大程度体现内容的精神,进而求得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统一。

完全限步说在新格律诗中的地位,犹如限字说在旧格律诗中一样,是支配所有基本格律因素的核心和脊骨。用一句简明的话概括程文的完全限步说,就是“利用全面的限步(限步数兼限步种)来实现诗行字数的统一或规律化。”

学者刘涛认为:我父亲程文先生的完全限步说理论,是“在总结新月诗派的单纯限字说和何其芳的限顿说不足的基础上提出的。程文认为新月诗派单纯追求同一首诗内诗行字数一致,而无视诗行音步数量的混乱;何其芳则只注重同一首诗内音步的一致而容许字数有所参差。

学者刘涛还指出:《汉语新诗格律学》在提出了完全限步说之外,还论述了音步和顿、诗节造型、格律修辞、平仄律与韵等问题。《汉语新诗格律学》一书最有特色的地方乃是该书提出的“完全限步”说。

完全限步说既要求行之间顿数的一致(或对称),又要求行之间字数的一样(或对称)。这种“齐言齐顿”观,闻一多《诗的格律》早已提出,他拿来作示范的《死水》就符合齐言齐顿的标准。在齐言齐顿二者中,程文反复强调应以齐顿为前提,以齐言为辅助。但是,在创作实践中,往往会发生牺牲齐顿而片面追求齐言的情况。豆腐干体的产生,与“齐言齐顿说”是有一定关系的。何其芳、卞之琳之所以追求齐顿反对齐言,正是因为他们看到了齐言齐顿的弊端。程文要求齐言的理由是音节(一个汉字)具有相对独立性,即使现代汉语中的轻音字,也有其客观存在,无法把它取消。

1994年,雅园诗会推出会刊《现代格律诗坛》,以建设和发展新格律诗为己任,其理论纲领是:“以鲜明和谐的节奏,自然有序的韵式,创造出具有时代精神的中国现代汉语格律诗”。10多年间,发动了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新诗韵律运动,开展了多维度的新格律试验,取得了丰硕成果。《东方诗风》论坛是利用网络对格律体新诗情有独钟的诗友的集结,他们在网络上交流新诗格律和格律体新诗探求的心得,在共同努力下,2005年底出版了《新世纪格律体新诗选》,2007年初出版了《东方诗风论坛2006格律体新诗选》。2009年出创办了《东方诗风》年二刊。万龙生先生是这一论坛的核心人物,父亲非常积极地也参与了相关活动,以“完全限步”说提供了该论坛的重要的理论支撑。

诗歌理论家许霆先生在《趋向现代的步履:百年中国现代诗体流变综论》一书中指出:

这一时期倡导格律体新诗已经取得重要进展。一是新诗格律原理的探讨,主要是新诗节奏理论。

我们需要重视三个代表性人物。首先是程文著的《汉语新诗格律学》,把新诗节奏理论依照时间先后概括成新月诗人的单纯限字说、何其芳的限顿说,并进而提出了“现代完全限步说”。认为:“所谓完全限步说,是以音步(不是字)为着眼点,在限定音步数量的同时又兼顾几种音步的有机配合,从而构成步数和字数的统一,音节与字句的和谐,节奏与字形的和谐,以便最大程度体现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统一。”“完全限步说在新格律诗中的地位,犹如限字说在旧格律中一样,是支配所有基本格律因素的核心的脊骨。”由这一节奏理论的确立,可以带动顿、韵和其他基本格律因素共同来实现诗行字(音)数的统一和规律化,使步数与字数、音节与字句、节奏与诗节造型同步进行。这种格律理论,在闻一多的《诗的格律》中和卞之琳的《雕虫纪历》自序中虽然早有涉及,但不如程著说得那么明显。

许霆先生在《趋向现代的步履:百年中国现代诗体流变综论》还特别指出:程文著的《汉语新诗格律学》主张建立新诗的平仄律。

 在《鸿硕诗文集》中,学者和诗人鸿硕先生曾对我父亲的“完全限步说”有如下评价:

  这是卓韦先生提出来的。所谓完全限步说,是指以音步(不是“字”。“音步”叫孙大雨提出的“音组”最为准确)为着眼点,在限定音步数量的同时又兼顾几种音步的有机配合,从而构成步数与字数的统一,音节与字句的和谐,节奏与造型的协调,以便以最大程度体现内容的精神,进而求得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统一。

正如《网上诗话》所言:“由此可以看出:一方面,现代的完全限步说不仅是对闻一多音尺说的继承、发展和升华,也是对古代传统限字说的精华和核心的继承和衔接。现代的完全限步说不仅与二十年代的单纯限字说有多方面的本质不同,而且与限顿说有多方面的本质不同,而且与限顿说(单纯限步说)无论在组织诗行和形成节奏的基本单位的定位上,还是在诗行的构成方式上,都有本质的差异。现代的完全限步说的作用和历史意义都是单纯限字说和限顿说(单纯限步说)无法相比的。”

上世纪八十年代卓韦先生科学地、系统地阐述了这一理论体系,发展、充实了闻一多先生这一理论,起了里程碑的作用。已经并将继续有力地推动现代格律体诗的建设,为祖国诗歌的发展和未来大的繁荣做出了重大贡献,这是我们诗界的宝贵财富。在此向卓韦(程文)先生表示深深的敬意!

卓韦先生对现代格律体诗苦心孤诣、呕心沥血研究三十多年,在诗界颇有影响。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在商品大潮中其举步维艰是可想而知的。

他的理论曾得到臧克家、冯牧等老一辈诗界名人的首肯与关怀。这是我们最核心的共同点。(见鸿硕《新诗格律问题刍议》、《诗行建设之我见》)。

鸿硕先生还特别指出,我父亲的完全限步说理论强调利用平仄律,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法则,及“声眼调声法”构建新格律体各种体式。新格律诗总括有两大类:新格律体、新半格律体。

鸿硕先生认为:在现代新体格律诗中每个音步的节奏点一般是最后一个字。不过,由于增加了三音步、四音步,有些情况需要作特殊处理,如没有调值的轻音字不是节奏点,其节奏点往往在相邻的前一个字上,如“学习的”,其节奏点在“学”上;“哭了罢”,其节奏点在“哭”上。他同时强调:

至于哪些字是轻音,程文先生在《汉语新诗格律诗》中指出:现代汉语中有一部分轻音是固定的,大致可以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1)语气助词“啊”、“吗”、“呢”、“吧”之类读轻声。

(2)时态助词“着”、“了”、“过”读轻声。

(3)结构助词“的”、“地”、“得”读轻声,但“所”除外。

(4)名词后缀“子”、’“儿”、“头”和表示多数的“们”。

(5)某些量词“个”、“些”、“本”、“封”读轻声。

(6)用在名、代词之后的方位词读轻声:天上、地上、水中、房前、屋后、这边、那里。

(7)用在动词、形容词之后的趋向动词读轻声:拿来、出去、坐下、写下去、夺回来、走下去、红下去。

(8)重叠动词的重叠部分读轻声:看看、说说、写写、运动运动、讨论讨论。

(9)叠音名词的第二个音节读轻声:爸爸、姐姐、妈妈、框框、条条。

(10)双音单纯词的第二个音节:玻璃、萝卜、芙蓉、蟋蟀、知了、葡萄、喇叭、骆驼、苍蝇、唠叨、仿佛、溜达。

(11)作宾语的人称代词:找我、叫他、看见你。

(12)部分双音词的第二个音节:头发、眼睛、耳朵、先生、编辑、丈夫、干部、后生、伙计、东西、光景、规矩、窗户、动静、宽敞、清楚、精神、反正、亮堂、凉快、商量、创造、打听、明白、忘记、晃荡、栽培、招待、谈论、所以。

还有许多学者和诗人对我父亲的“完全限步说”理论对新诗发展的价值、作用及实践意义给予相当高的评价。这里,我不再一一举例了。我正在整理父亲的文章和相关资料,准备为他出版一部他一生研究的文集。如有我父亲的相关资料还请各位先生与我联系。

这里,我再次感谢曾帮助过我父亲的诗人和学者,谢谢你们对他的支持和厚爱。我想多说一句,我从报社到高校任教,也有了自己的研究方向,也感受到国内学界的一些不好的风气,如“山头意识”和“学阀作风”等。父亲能开心地研究这么多年,与诗界朋友们的包容和友爱有直接关系,真心希望,这种创新和宽容的精神传承下去,并注入新的时代气息。

山原地形,水能就下。从某种层面上说,中国新格律诗体的“模型”推出已到“理已到”、“势已成”的节点,需要的是大胆假设和小心求证,不求一日千里,但求日有所进。

我坚信这一天一定会到来,因为在诗界朋友们奋力前进的路上,也洒下过我可爱父亲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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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23 10:21:14 | 显示全部楼层
可见父亲对儿子的影响,可贵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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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1 18:26:01 | 显示全部楼层
此文已在《诗学》2018年卷《格律体新诗研究》专栏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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