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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吟
文/ 张来君
萌生游凤凰的念头源自于沈从文先生的《边城》。书中描绘的清朗秀美的自然风光，朴素淳厚的民族风情，令人神往。尔后陆续看了一些黄永玉先生的画作和散文，耳边又常常响起朋友们对凤凰古城的赞誉，便有些迫不及待了。前年八月，终于成行。
穿城而过的沱江，像一位温情的少女，恬静，清丽，婉约。水草在江水中轻轻摇动，闭眼想象这是睡美人在休憩，晚风吹拂着她的秀发。偶尔有条小鱼儿跃出水面，水滴珍珠般洒落，睡美人不见了，江面闪烁着金斑。清晨，江面的雾，轻轻柔柔，飘飘逸逸，显得闲淡而神秘，又似乎在独自呢喃。中午是个好时候，江水在人们的嬉闹声中，在乌篷船的咿呀声中，温和地笑着。瘦瘦的黑蜻蜓，小巧的斑点蝴蝶，时而停在摇曳的水草上，时而停在船头上，时而停在艄公的竹篙顶上，伫立成一个个令人遐思的姿势。悠然恬适的游客禁不起江心苗歌擂台船的诱惑，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兴致勃勃地应和起来。原生态的苗歌与南腔北调的歌声融合在一起，给这幽谷，这古城，平添几分情调，几分韵致。夜幕降临，夕晖收起最后一抹柔光。摇曳的灯影轻抚着古朴的吊脚楼，倾听着散落的嬉笑声和情侣的昵语。水里的星星多起来了，亮起来了，静谧在江面蔓延，一些甜美的梦境漫上心头。
沿江而建的吊脚楼，是一个旧梦。无序的木桩支起高高低低的木楼，极像许多故事中私奔幽会的处所，像怨妇无心拾掇的物件，也像文人墨客把玩的稀世珍品……那些站在楼台上摆出各种造型拍照的人们，给这个梦涂抹了些许粉色。
坚固而宽厚的城墙，散发着古老的气息。间隔的城楼彼此呼应，似乎在沉思。从久远的历史中一路走来，人世沧桑，人们固守的意念还在。沿着城墙根走，手抚石壁，厚重而苍凉的感觉油然而生。一个念头升起：人生，能像这城墙一样么？
城区的街道，有杂糅的感觉。凤凰人竭力维护着自己的传统，小心翼翼地建筑了一些现代房屋，一溜儿排开，色彩、窗棂及墙式比较温和，不事张扬。站在一个街口四望，那些现代楼房高低错落，偶尔有湘西蜡染布幡招牌伸出，不由得想到，商业化在这里还有些羞答答。
在无数的小巷里，全是沉淀的湘西，沉淀的凤凰。大大小小的石板，光滑而洁净。小孩逗着小狗玩，中老年妇女挽着蜡染小布袋慢悠悠地走着。青年男女们忙着导游，忙着招徕游客，忙着经营得意的生意。散架结构的木板房挨挨挤挤，房柱和壁板有些陈旧，却不见一丝尘垢。门楣上一些挂着香草，一些贴着辟邪的门神。走过任何一条小巷，都能闻到淡淡的香味。一些乡村来的苗女，随意在哪家门外铺开花布摊，娇声滴滴地叫卖自家织就的吉祥丝坠、松香手链、蜡染布兜……苗家老人多是叫卖草药，像祛毒的、清热的、补气血的、治跌打损伤的，什么都有。光顾苗女的，多是游客；询问草药的，一般是本地居民。那些小商铺，生意兴隆，制作姜糖的小作坊，现制现卖。当街的门柱上挂一横杆，将熬制好的糖团往后拉，拉几下又啪啪地抖几下，然后往前回，再拉。往复几次便成了。接着就是切段、装包。游客买糖的过程，就是一个欣赏的过程。有的小巷弥漫着甜润的酒味，也是凤凰特产，梨子酒、李子酒、桂花酒、猕猴桃酒……如果拿不定主意要买哪一种，尽可以品尝。酒瘾大的，喝它几盅又何妨。大凡游逛到这里的游客没有不买上几壶的。在这些小巷中，说它清净，却又热闹；说它热闹，却也无喧嚣之忧。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里就这样平平和和，淡淡悠悠。凤凰人的做人之道，待客之道像春天的雨，悄悄地滋润着海内外的游客。
苗族歌舞既是艺术，也是文化。到凤凰必看苗族篝火晚会。晚会在树林深处，一个古老民族的“火把”将人们引向神奇的场景；“湘情”韵味把悱恻缠绵揉进人们的心窝窝。而神秘恐怖的湘西赶尸，扣人心弦的苗家绝技上刀山，下火海，体验苗家婚礼等节目却让你心襟摇荡。清凉的晚风携着林涛在苗女和游客之间游曳，甜丝丝的感觉涌上心头。去离城两公里远的桃花岛欣赏苗舞表演，也是一大幸事。这里风光旖旎，四面环水，青山环抱，瓜果飘香，桃林幽境，温润婉和的沱江飘摇着渔歌绕岛而过，淳朴的民风与民俗可领略远去历史的野性、旷渺与神气。人们在这里一边享受山水的惬意，一边品味歌舞的隽永。吞火的新奇，哭嫁的情味，背新娘的风趣，祭祀的庄严，赶边边场的风俗……湘西独特的风情演绎得栩栩如生，给人身临其境的感受。舞会结束，与苗族青年男女攀谈，说笑一番，或拉上几个大方一点的姑娘小伙子合影，体验体验心灵沟通的快感，让人心境更加明朗。似乎觉得山水就是他们的性情，歌舞是声音色相的灵魂。
一条青石板路通向中营街，飞檐翘角的板壁四合院映入眼帘，文学巨匠沈从文生于斯长于斯。络绎不绝的慕名者驻足瞻仰，静静地感悟其中的每一个细节。他的憨厚纯正，昭示自我，勤奋写作，不倦求索的高尚情操和人格魅力，似夏天的晚风抚摸人们浮躁的心。他的《边城》，却像母亲给即将远嫁女儿的嫁奁，有嘱咐，有祝福，有期待；也似游子给母亲的礼物，有思念，有祝福，有赞美，有敬仰……一个个仰慕者在购物处虔诚地购买大师著作，捎回一份崇敬，一份憧憬，一份念想。而享誉“画坛鬼才”的黄永玉，曾一度将矗立沱江的夺翠楼作为画室，那些儿时的梦，诗一般绽放在画屏上。凭栏遐思，想象这个老人对家乡深情的眷念，想象老人非凡的风趣和睿智，想象他深邃的思想和超凡的才情。人，在故乡情结驱使下，往往会有惊人的创造。
凤凰，这个中国最美丽的小城，古老而又年轻。凤凰在湘西，也在人们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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