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管不住自己的心跳

我不能掩饰无端的慌张

我是待嫁的新娘

这疼痛的喜悦啊如何隐藏

红灯笼挂在门上

红对联闪在两旁

红绣鞋一遍遍地穿在脚上

红肚兜一次次贴紧胸膛

我嗅着父亲窗外的叹息

睁大眼睛一直睡到了天亮

父亲的旱烟依旧不离手掌

弟弟拉响了唱着老歌的风箱

灶堂的火焰映红了我的闺房

隔壁的阿公开始痛宰猪羊

花斑的狗虎视眈眈蹲在一旁

拉长了舌头满目的向往

今天的阳光是多么的不同寻常

女儿红藏也藏不住的浓香

一大早就甜醉了小小的村庄

我要最后一次把我的发辫

梳成我少女最初的模样

从母亲袖中款款褪出的玉镯

柔润精致得让人感伤

像是一个长得没有结尾的故事

带着母亲温热的体香

扣在了我桃红杏白的腕上           

多好看的一双手啊

母亲由衷的赞叹

象是卸下了一座山的重量

嫂嫂拈着的红线又细又长

我盘腿坐在炕上

任凭红线在我的脸庞

一上一下张合着优雅的翅膀

无声地扫荡着我少女最后的时光

红线最后一次的张合

终于停在了我双眉的中央

我睁开眼睛四下张望

发现自己长长的发辫

挽成了高高的发髻  无比端庄

让我倒在母亲的怀中痛哭了一场

直到哥哥重重地把我甩在背上

我在他的背上拼命挣扎

直到牙齿深深地陷进他的臂膀

负痛的兄长护紧了我不发一响

一步一步量完了窄窄的弄堂

哥哥啊  请你再等一等

让我跪  跪  跪倒在父亲脚旁

叩  叩  叩别那双牵我长大的

吉祥的手掌

让花轿颠得厉害些再厉害些

让山路变得长一些再长一些

让花斑狗的叫声真切些再真切些

让金锁呐的笑声响亮些再响亮些

今天的阳光啊是多么的不同寻常

我是新娘

我是出嫁的新娘

我乘着花轿

我带着嫁妆

我一步一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梦中的情郎啊

骑着高头大马神采飞扬

十字披红地走在我的前方

枣红马摇过来荡过去的脖铃

撩拔着我的心一阵一阵

止不住地发痒

路边的山茶花啊

今天开放得格外热烈奔放

我忍不住想让我的情郎

摘一朵插在我的头上

我足踩红毡走向花堂

我头顶盖头进入洞房

今夜  我是无怨无悔的新娘

我要让淌着红泪的烛光

摇醉这流苏红帐的合欢床

这描龙绣凤的肚兜啊

再也关不住我对青春的热望

今夜的月光是多么的不同寻常

我要把发髻披散在鸳鸯枕上

我要把我的情郎深情地端详

来吧  我的新郎

我就这样把我一生的时光

珍重地放在了你张开的手掌

2000.8.30_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