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进:《清雅的白玉兰》——推荐江娃的诗(诗见跟帖)
我的身份其实是双重的。在校墙里,我是教授,是带博士生和硕士生的导师;在诗歌圈里,我是搞评论的。这两种身份却都有一份共同的职业喜悦,这就是:新人的发现。这种喜悦是透明的,它使得你的心里充满光亮和期待。
谢谢江娃,让我又一次享受到了这种喜悦。
我第一次读到江娃的诗,是别人从手机给我发来的。我一惊:写得不错,但是诗人就在重庆,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她呢!
江娃使我想起几十年前的傅天琳,那个时候,于今大名鼎鼎的傅天琳还在缙云山上,和柠檬呀,苹果呀,打交道,晚上把蚊帐放下,掏出一个小笔记本,把自己的各种感受写成诗。她没有想过发表,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有发表这件事。当时没有电脑,都是写在稿签上。当傅天琳第一次到南泉参加文艺界的活动的时候,根本连稿签纸为何物也不知道,更不说投稿、发表之类的了。二十一世纪的江娃是嘉陵江边长大的现代女娃,在快节奏的生活里抽暇用手机写作。但是,对于她,诗只是一种生活方式。她也从来就没有想过发表,也从来就没有成为诗人的期盼,。看到改造成一片绿荫的上清寺留下的青石墙,望到天上自由卷舒的云朵,闻到丹桂飘发的芳香,她的心灵有所感动,有所发现,从无声里听到声音,从无形中看到有形,于是,诗就从她情感世界的深处冒出来了。她并没有刻意寻诗,诗却在寻她。这需要气质,诗人的气质,诗人的先天的气质。这种气质通过学习诗论、通过勤奋是得不到的,勤奋和情分是两回事啊。
写出好诗的人,一定都和诗才分不开。我想起江娃《访紫藤庐》里的诗句:
寻到你时,
竟是那样的熟悉。
在我看来,能够以诗的姿态看取人生,用诗去过滤、净化、提升人生的人,是幸福的。人生终究是分层次的,和庸俗、枯涩的那种生活相比,诗化人生多么令人向往啊。我想起另一个人,这就是老诗人方敬。方敬是上个世纪40年代开始写诗的,香港司马长风在他编写的《中国新文学史》里称赞他和艾青、何其芳等人是参加革命后仍然能够保持自己的艺术水准的诗人。诺贝尔文学奖终身评委马悦然也给予他良好评价。解放后,方敬一直担任西南师范学院(现西南大学)副院长,他主管教学,这是最繁琐、最繁忙的活儿。方敬是上了文学史的名人,所以我们读书的时候对他很崇敬,也很好奇。时而读到他的诗,年轻的我们感到很有兴趣。有一次,在《人民文学》发现他的一首爱情诗:
他和她从来没有说过话
他和她却说了很多很多
我们乐了:“方院长坐在办公室里,在想些什么哟!”现在的江娃也是这样。她可忙碌了,整天跳脚尖舞,诗却不断流出,而且是这样的好诗。这就是诗人,他们有自己的内在视野和精神世界。
江娃的诗是自己跳出来的,所以,她在诗的形式美学修养上还有所欠缺。诗终究是以形式为基础的艺术啊,爱情与死亡,写了几千年,还是写不尽,还在出现优秀篇章,这正是形式的出新。
江娃其人总让我想到清雅的白玉兰。古人为“花白如玉、花香似兰”的白玉兰写下不少诗句:“遥看一树雪,凝目白玉兰”,“净若清荷尘不染,色如白玉美若仙”。
我祝福江娃是永远的江娃!
2012年11月2日凌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