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琳《巫山二首》

巫山红叶

这就是我看见的巫山
壁立着，把千千万万张红叶
从十二月的寒风里轻轻抱起来

这就是我看见的红叶，一笼云雨
锁不住关不住的红羽毛鸟儿
摇曳着飞翔着
高高飘过巫山的头顶

还需要破译生命中那些陡峭
而嶙峋的密码吗？不用了
巫山红叶是一束光
站在星辰的前面，穿透夜的深渊

这一刻我看见人群在仰望
神祗俯下身来，一齐用敬畏的目光
抚摸这时间峡谷中
被电打过雷劈过的红
历尽沧桑的红

它早已红进祖辈们顽强的筋骨里
红进岩石的血肉里爱情里

这一刻我看见整座巫山
站在悬崖敲锣打鼓！这一刻我看见了
二百万年前的欢乐、舞蹈、祭祀和天堂

巫山

在长江第二个峡口，巫峡
我找到了巫山
找到了生命起源的地方

我一定来自龙骨坡
一定是巫人的后代

因为我体内有那么多云雾、树
那么多灵性而奇崛的岩石
那么多惊涛骇浪

我一定是由岩石和水堆积而成

所以我需要诗歌
需要美丽浪漫的传说
需要巫师为我祈祷、驱邪
需要铁、需要坚硬、需要风暴雷霆
需要对万物保持永久的忠诚

我亲吻岩石
日复一日，就成了它的手臂它的肩胛
人们口口相传，我又回到活物
脸上挂着冷峭，肌肤富含水分

我翻开山水，一朝朝一代代
我就成了它的星空
成了它持续发光的词语
成了李白、杜甫、元稹、李商隐
成了一千年后参加国际诗歌论坛的诗人

我要像红叶一样
站在百丈危峰之巅
从石缝，从石缝的悬棺里
把先人的灵魂一件一件检回来
放在博物馆
让时间低下头来向他致敬

我相信光芒己已击穿最黑暗的肉体
每块岩石都潜伏着巫人的精神

转瞬即逝的美
常常让我们措手不及
所以我四季烟雨，紫气蒸腾
我要让人类的灵感与智慧
不受限制地在巫山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