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齐言诗”和“齐行诗”的区别和法度——诗歌音乐美探索系列之17
论“齐言诗”和“齐行诗”的区别和法度——诗歌音乐美探索系列之17
我国整齐对称式格律体新诗，古代称之为“齐言诗”。现代新诗借鉴西洋诗歌分行，一行可能只是一句，也可能多句并一行。由于行内有了标点符号，诗人们对诗行字数的计算就出现了两种方法，从而形成了两种不同的诗歌体式。
第一种是纯粹按实际字数计算，不理会行内标点，吴兴华可为其代表。这种体式仍然可以称之为“齐言诗”。
第二种则把行内标点也算在字数之内，浪波可为其代表。当各行的标点数目不对等时，往往是杂言诗，仅仅是诗行视觉等长而已，理应称之为“齐行诗”。
这两种体式的音顿体新诗的节奏规律有所不同，其法度也应有各自的特点。下面分别论之。
一、齐言诗
齐言诗把音乐美放在了首位，而建筑美只是处于屈从地位。
音顿体诗歌的基本法度是大顿和诗行的音节数目必须对称。齐言诗诗行的音节数目一定对称，只要进一步注意大顿的对位对称即可。此体的弱点是一旦各行标点不对等的时，诗行整齐的建筑美就被破坏了。以吴兴华一首音顿体十二言《绝句》为例：
仍然等待着东风吹送下暮潮， 〔75逗十二言〕
陌生的门前几次停驻过兰桡； 〔75逗十二言〕
江南一夜的春雨，乌桕千万树， 〔75逗十二言〕〔此行建筑美破缺〕
你家是对着秦淮第几座长桥。 〔75逗十二言〕
〔按：原诗行末无标点，为了便于比较，增添了标点。〕
建筑美不强的缺陷是可以通过排版技巧弥补的。要知道行内停顿实际上有显性停顿和隐性停顿两种，标点表达的是显性停顿，而诗逗逗末实际上还有隐性停顿。在吟诵诗歌时，行内标点的停顿实际上比行末标点停顿要小，往往与逗末隐性停顿差异不大，因此，我们可以用半角空格表示逗末停顿，而行内标点也改用半角，只有行末标点保留全角；这样既可体现出诗歌的真实停顿，又保证了视觉整齐的建筑美。如上诗就可以这样排版：
仍然等待着东风 吹送下暮潮，
陌生的门前几次 停驻过兰桡；
江南一夜的春雨,乌桕千万树，
你家是对着秦淮 第几座长桥。
二、齐行诗
齐行诗往往把建筑美放在首位，而音乐美则处于屈从地位。
音顿诗体的诗逗必须对位对称，而诗行内部的短句实际上等价于诗逗，因此，只要齐行诗的标点符号能够对位对称，大顿也就对称了。以浪波的四首十四言齐行诗〔大都为十二言和十三言混用的杂言诗〕为例,，它们囊括了一贯对称式、交叉对称式、随转对称式、包孕对称式和复合对称式这五种对称模式：
《橘子洲放歌》
橘子洲头，寻踪觅迹，又是清秋，a 〔444逗十二言〕〔包孕对称式〕
衡岳云，湘江浪，思念昔日旧游；b 〔336逗十二言〕
山依旧，水依旧，引我深情凝眸，b 〔336逗十二言〕
风云初起，雷霆乍惊，是何时侯？a 〔444逗十二言〕
中流击水，雄风仍在，豪气未收，a 〔444逗十二言〕〔一贯对称式〕
热血澎湃，浪遏飞舟，浪催飞舟；a 〔444逗十二言〕
任重道远，几经沉浮，终主沉浮，a 〔444逗十二言〕
天回地转，一代风流，代代风流！a 〔444逗十二言〕
《神州诗魂》
不在希腊，不在罗马，不在伦敦，a 〔444逗十二言〕〔交叉对称式〕
在长江，在黄河，我有我的诗魂；b 〔336逗十二言〕
不是荷马，不是但丁，不是拜伦，a 〔444逗十二言〕
屈大夫，杜工部，是我骨肉至亲。b 〔336逗十二言〕
岂有地域之界限？人间情同此心，c 〔76逗十三言〕〔交叉对称式〕
神游八极，一切真善美都是知音；a 〔48逗十二言〕
何来无土之花树？繁茂皆因根深，c 〔76逗十三言〕
扎根故土，方能在世界领异标新！a 〔48逗十二言〕
《汩罗之源》
是诗篇激起浪花？浪花缀成诗篇？ a 〔76逗十三言〕〔包孕对称式〕
江声诗韵，诗以江传？江以诗传？ b 〔444逗十二言〕
胸中块垒，眼底愁云，如何排遣， b 〔444逗十二言〕
一腔忠愤沉江底，化作洪波巨澜。 c 〔76逗十三言〕
汩罗源头在何处？起自诗人心间， a 〔76逗十三言〕〔包孕对称式〕
唱出哀郢，吟成离骚，唯有屈原！ b 〔444逗十二言〕
英灵常在，不须招魂，不用问天， b 〔444逗十二言〕
千古碧水流不尽，哺育诗圣诗仙……c 〔76逗十三言〕
《黄河之波》
没有黄河，李白的吟啸气势何来？a 〔454逗十三言〕〔随转对称式〕
不遇李白，黄河的雄姿风韵安在？a 〔454逗十三言〕
昆仑摧，龙门开，天下设此奇境，b 〔336逗十二言〕
惊风雨，泣鬼神，人间生此奇才。b 〔336逗十二言〕
奇才奇境，人杰地灵，风流文采，c 〔444逗十二言〕〔交叉对称式〕
如此江山如此诗，是谁着意安排？d 〔76逗十三言〕
李白笔下，黄河浪里，民气国脉，c 〔444逗十二言〕
万里写入胸怀间，须有万里胸怀！d 〔76逗十三言〕
浪波某些齐行诗，过于看重了诗行的整齐，某些行内标点〔诗逗〕有对称破缺，伤害了节奏美。以他的《湘江祭》为例：
在哪个码头？在哪条篷船？ 〔55逗〕〔随转对称式〕
杜子美写下他 诀别的诗文： 〔65逗〕〔第一二句对称破缺〕
故国悲寒望——他恋祖国， 〔54逗〕
群云残岁阴——他忧黎民…… 〔54逗〕
我询问流水，我询问行云： 〔55逗〕〔交叉对称式〕
难道天才 总要毗连着穷困？ 〔47逗〕
我呼唤日月，我呼唤星辰： 〔55逗〕
为何智慧 偏偏酿造着悲辛？ 〔47逗〕
透过清澈的江水 我看见了—— 〔74逗〕〔交叉对称式〕
他焦虑的脸，沉郁的眼神， 〔55逗〕
枯瘦的抖索的手 秉笔苦吟， 〔74逗〕
呕出来一颗 忧国忧民的心! 〔56逗〕〔第二四句对称破缺〕
呵，一人之心 天下人之心！ 〔55逗〕〔交叉对称式〕
由衷曲，天长地久无穷尽， 〔37逗〕
化作湘水波，凝成衡岳云， 〔55逗〕
汇洞庭泻大江，流贯古今。 〔64逗〕〔第二四句对称破缺〕
在哪条篷船？在哪座码头？ 〔55逗〕〔包孕对称式〕
无法找寻——又何必找寻; 〔45逗〕
他的诗已溶进 我们的血脉， 〔65逗〕〔第二三句对称破缺〕
听！怦怦心跳 不就是回音…… 〔55逗〕
此诗部分段落的个别诗句对称破缺了，破缺的主要原因是标点不对称造成的。必须根据“标点符号对位对称”的原则进行修改，方可音乐美和建筑美两全其美。
还有某些作品把根本不停顿的书名号和引号也当字数计算，这种过于注重视觉的建筑美，完全不顾及音节的长短，对诗歌的音乐美造成了更大的伤害，是不可取的。例如浪波十四言诗《长城之魂》里的一段：
我曾经从山海关 下直到嘉峪关上 〔77逗十四言〕
一步一步观察你 万里飞腾的雄姿 〔77逗十四言〕
我也曾从《史记》 到《人民日报》〔65逗十一言〕
一天一天查阅过 你的履历和轶闻 〔77逗十四言〕
第三行的书名号是不停延的，其余诗句是77逗十四言，唯独此句只有十一言，严重地妨害了整齐式的节奏美。
齐言诗大逗后面的停顿是隐性的，它们的五种对称模式也是隐性的，不通过仔细观察和朗诵，很难被明确意识到，所以以往的汉语音顿体诗作，绝大多数都是诗人凭藉审美直觉的不自觉的暗合。而浪波音顿体齐行诗里，用短句代替了诗逗，逗末停顿是显性的，更容易察觉和把握。这种形式是值得推荐的。显而易见，浪波对音顿诗体大顿的五种对称模式的存在，已经有较明确的意识，已经开始从不自觉转向自觉地创作了。
上面我们论述了齐言诗和齐行诗的区别以及各自应当遵循的法度。把这两种诗体区分开来，一则便于诗体的分类，更重要的是便于大家掌握二者不同的节奏规律和写作法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