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紀弦玩排字遊戲
﹝游子﹞
「香港文學」第169期﹝九九年一月號﹞「給後世」
這實際上是一句白話散文,如不分行寫下來如下:
我不是說過嗎?李白死了,所以我們來了。當然,我也會死的,和李白一樣,和每一個詩人,每一個有血有肉的MORTEL一樣。
因此,我死後,爾等小子們也必須說:紀弦死了,所以我們來了。如此,方叫做有出息。
因此,嚴格地說,這不能算是好詩;甚致說它是詩也有點勉強﹝說是散文詩更好﹞。但因為它是大詩人紀弦寫的,所以它當然是詩,而且是「好詩」!它使我想起郭沫若晚年寫的一些白話「詩」,那時﹝正當文革中﹞,我們一般青年人也嘲笑說「那是白話不是詩!」
不過同期黃河浪說「洛夫的詩一度頗受西方現代主義影響,採用超現實主義手法創作。後來經過反思,回頭與中國傳統接軌…」紀弦何償不是「台灣現代派詩的“旗手”」﹝香港文學編者語﹞?但他近年來寫的多首詩,己是白話為主,現代主義不复多見了。何償不是「後來經過反思,回頭與中國傳統接軌…」?
因此其實,上述白話詩﹝或叫散文詩﹞總比令人看不懂的「現代詩」更好。
﹝註:Mortel, 可能是Mortal之誤,a human being, 意指“不能免死的”人。﹞
順手再抄一首紀老的「個性」:
我一向不大習慣於
依照樂隊所演奏的舞曲婆娑起舞,
無論探戈、狐步或華爾茲。
儘管他們演奏他們的,
我跳我的;而在舞池中,
我的舞姿,往往帶點兒滑稽。
而在我自宅別墅的客廳裏,
我要我的琴師、吹喇叭的和手提琴手
隨著我獨特的舞步而自由伴奏,
也不必看甚麼琴譜––
翻了一頁又一頁的,那多辛苦。
至於我摟著的妞兒,
無論來自非洲、亞洲或歐洲,
黑的、黃的或白的,
也必須一切都聽我的。
這就叫做個性。
﹝見98年7月「香港文學」163期﹞。
再把上文直排如下:
我一向不大習慣於依照樂隊所演奏的舞曲婆娑起舞,無論探戈、狐步或華爾茲。儘管他們演奏他們的,我跳我的;而在舞池中,我的舞姿,往往帶點兒滑稽。
而在我自宅別墅的客廳裏,我要我的琴師、吹喇叭的和手提琴手隨著我獨特的舞步而自由伴奏,也不必看甚麼琴譜––翻了一頁又一頁的,那多辛苦。
至於我摟著的妞兒,無論來自非洲、亞洲或歐洲,黑的、黃的或白的,也必須一切都聽我的。這就叫做個性。
紀弦的這種白話詩,己經不只是「與傳統接軌」,而是與「現代主義」己經完全扯不上邊了。
另一首「晨禱」﹝我不再把它分行排列了;以下另一首也然﹞:
坐在抽水馬桶上想詩,這有甚麼不「雅」的呢?我乃二十世紀工業社會人,地下鐵一般地奔忙。倘若老陶、老李生在今曰,想必也會如此。
啊啊小飛!我的玄孫的玄孫的玄孫:當有一天,你駕駛著超光速太空船,航向我們的芳鄰Proxima時,很可能看見宇宙深處二大星雲正在撞車之至極動人精彩的表演,無比豪華壯觀的畫面──那多好玩,那多美呀!
﹝註:Proxima是距離我們太陽最近的一顆恒星之名。它相當小,而且也不很亮,肉眼不易看見。﹞
再看一首「一九九九年一月在加州」:
有這麼一點兒微醺,一點兒飄飄然,嗯,總是好的。
靜態的微醺固然很美,動態的飄飄然不也很可欣賞嗎?﹝微醺微醺飄飄然、微醺微醺飄飄然。﹞
而當你微醺時,你就會忘記那些可怕的黑刀、暗箭、冷笑和獰笑,忘記那些捕獅子的陷阱和被遙控的定時炸彈,在這個充滿了嫉妒、仇恨和陰謀詭計的人間。
於是你就飄飄然了,你就飄飄然了。你就欣然離座而婆娑起舞了。﹝微醺微醺飄飄然、微醺微醺飄飄然。﹞
朋友們一面喊著詩萬歲,一面敲著酒杯酒瓶為你做伴奏。而你那仙人一般的舞步與舞姿,就連老陶看了都叫好,老李看了都拍手,APOLLINARE瞧著也陶醉不己。
這樣的詩,是否更接近散文,可否叫散文更好?我不知道,不過現在一時童心大發,也仿紀老的詩體,戲作拙詩題曰「中國現代派詩已經衰敗」﹝給楊清﹞如下:
秧青呀,中國的現代派詩
已經衰敗!
「詩歌從來就是少數人的事」
這句話,我猜,
它是源自西方的「現代派」吧?
「詩歌從來就是少數人的事」
這個「經典」,大概是中國現代派詩
衰敗的根源吧?
它既是中國現代派詩
衰敗的原因,
也是它衰敗的結果。
原因和結果相接連,
完成畫在空中的一個小圓圈。
「詩歌從來就是少數人的事」
這句話,我以為它不對呵,
因為它不符合中華詩歌
三千年的歷史事實,
因為它不符合大眾詩歌
已經廣為流傳的眼下現實。
秧青呀,
「詩歌從來就是少數人的事」
這句話,
在北京、成都、香港的那個圓圈裡
說得很多了,流傳很久了,
妳在圈子裡聽得多了,
就誤以為是真了吧?…
秧青呀,
祝賀妳跳出那個小圓圈
祝賀妳像天仙般降落大地,
來到凡間,栽百花育綠草
奉獻 再 奉獻
在年青人中間!
1999年春寫于奧克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