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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乃的格律体现代派诗歌

 
  老乃是我的一位美籍华裔朋友,也是一位现代派的诗人。
  
  与其它现代派诗人不同的是,他既写旧体诗词,也写新诗;新诗多为自由体诗,也写了很多典型的格律体新诗,无论是整齐对称式还是参差对称式都写得得心应手。
  
  去年他发了一组现代派诗作《曼切斯特大街旁麦当劳快餐店中的怀疑论者》在人民文学2011年第四期里。
  
  这组诗共收有5首诗:“庞特里酒吧”、“马尼拉街头的幻觉”、“曼切斯特大街旁麦当劳快餐店中的怀疑论者”、“伯明翰的圣诞夜”和“这不是我的国家”。
  
  很有意思的是:前三首诗是散漫不羁的自由体,而“伯明翰的圣诞夜”却是典型的“参差对称式”,而“这不是我的国家”则是半格律体。
  
  我发email对他说:“老乃老弟,你的《伯明翰的圣诞夜》,也是典型的参差对称式的格律体呢:)”
  
  他回信说:“是的,当时就是掐着字数写的。很多人认为新诗不能太整齐,其实未必。”
  
  我把这情况告诉齐云。
  
  齐云问我:老乃诗风现代,写对称的诗可能受你影响吧?
  
  我说:他原来就写,受歌词的影响,整齐式、参差式都有,而且与我原有的观点很接近。 比如三段体,第三段变奏,他早就这么作,是受宋词的影响吧。
  
  齐云说:没错。你的《青涩的新诗时代》里就有很多诗例是老乃的。
  
  当然,老乃原来写格律体新诗纯粹是个人自发的,不太典型;与我相识之后,应当是更加自觉,更典型了吧。〔去年他就特地要我寄了一本刊有《汉语新诗格律概论》的《新世纪格律体新诗选》给他。〕
  
  自由体、格律体和半格律体在现代派的诗人手里各得其所,难道不值得深思吗?
  
  现将《伯明翰的圣诞夜》转引如下,以飨读者。
  
  《伯明翰的圣诞夜》〔参差对称式〕
  
  圣诞之夜,即将来临
  那些灯火渐渐明亮
  谁在其中游弋
  恍然明白,这就叫异乡
  
  雪之笑靥,羸弱苍白
  光线于寒冷中悬浮
  道路一动不动
  谁的影子,走失在地上
  
  星之隐语,神秘模糊
  怒火于狂乱中燃烧
  黄昏颓然垂下
  谁的面孔,被虚无掩藏
  
  人之幸福,如同幻觉
  鱼类于河流中封冻
  风声隐隐传来
  谁能断言,那不是歌唱
  
  神之暗示,歧义丛生
  玫瑰于欲望中凋零
  时间一一死去
  谁来治愈,这夜晚的伤
  
  圣诞之日,即将来临
  那些灯火异常明亮
  谁在窗边独酌
  静静啜饮,这一地昏黄
  
  
  
  
  
  

  《曼切斯特大街麦当劳快餐店中的怀疑论者》
  老乃
  
  
  按:这是老乃发表在人民文学里的几首诗的全貌。


  《庞特里酒吧》

    
  是谁在唱歌?那些声音细如游丝
  却又尖锐似鸣笛
  让我向下滑行
  缓慢地死。这是怎样的旅程?
    
  这玻璃的杯,这些发笑的人
  陌生得透明
  透明得似乎可以看见
  自己的德行和命运
  而命运注定我必然就坐于这溅了酒汁的桌前
  毫无道理,但是必须
  必须看着落日从桌面的另一端垂下白炽的肉体和火红的头发
  瞥见深绿的水
  那是海,将谁掩埋?
    
  灯就这样缓缓亮起来。没有人离得开
  这幽暗着的光
  和航行无关,和打捞与寻找无关
  和真理的辨别无关
  可以看见一些鱼,一些水草,一些充满汁液的豚身上滑落的紫色吊带
  柔软的贝类乳峰耸立
  海水和夜晚欲望高涨
  这人间的一切,因此上升
  上升到爱情和幸福以上的高度
  上升到国家,历史和民族以上的高度
  空中的男人无比绝望
  他伸出了手
  一只蛾飞舞,打破镜的水银
  内心软弱,鳞甲疼痛,性器坚挺
    
  其实你应该明白,这个夜晚是重罪之人
  必须将他消磨
  我告诉妻,我要出去
  我要将这个夜晚彻底消磨
  我不能把它带到黎明
    
  我说我深夜之前一定回家
  我反反复复地说
  我并不是
  一个钟情于夜晚的人
    

  《马尼拉街头的幻觉》

    
  1
    
  这风真是柔软。吵不醒一枚浅睡的花蕾
  春天正在进行。玻璃门晃成了水
  我突然变得,那么轻
  悬在了高处
  马尼拉啊,好一座大城
    
  如同刚下了雨。阳光轻易地
  抵达了内心
  女人们大胆的笑,露出了整个半岛的秘密
  那些裸足上的木拖鞋的缓缓拍打
  宛如麋鹿走动的声音,美妙而动听
  让倾听的石子开始发情
    
  这树林是如何生长?那些草真是透明
  店里的花香了整个黄昏
  每一个味道都让人失去目标和野心
  让人幸福得,可以不谈爱情
  马尼拉真是一座城?
  而我又怎么了?
  一个忧郁的,拘谨的中国男人
    
  2
    
  那今天就干脆让我来做一回这岛的君王
  赐令把所有的暗漆成金黄
  不需要风的催促和雨的润泽
  春天里任何一朵花都可以随意开放
  男人和女人都除去衣衫和伪装
  无需誓言和谎言就可执手赤裸相见。幸福啊幸福
  我让我的臣民在马尼拉肆意狂欢
    
  我把我的王冠摘下
  宣布所有盗窃的人无罪
  宣布所有偷情者对爱情的坚贞
  宣布那些不苟同我的竖臣逆子的忠诚
  宣布那些卑微下贱者的伟大
  宣布那些肮脏妓女的纯洁
  宣布聋者必然听见声音
  宣布盲者必然看到光明
    
  让我来揭穿那些布道者的谎言
  让我来诏告那些慈善家的罪行
  让我来废除那些执法者的特权
  让我来收回那些商贾们的金银
  让我来流放那些邀功请赏的皂吏
  让我来将诸侯们削发为民。幸福啊幸福
  我要把每一粒尘埃还给泥土
  我要把每一丝光线带回黎明
  我要和我的臣民在马尼拉日日醉酒,夜夜歌声
    
  我要让春天永远进行。要玻璃门不断晃成了水
  我要突然变得,那么轻
  我要悬在高处。看
  马尼拉啊,好一座幸福的大城
    

  《曼切斯特大街麦当劳快餐店中的怀疑论者》
    

  独自坐着。而且也只能独自坐着
  任凭这二月底三月初的天气冷暖无常,阴晴不定
  连阳光都很暧昧,充满歧义和暗影
  一切都让人无法相信
    
  那些汉堡真能止住人的饥饿?
  那些番茄酱真能改变薯条的味道?
  春天真的即将来临?
  草籽真会顶破土?
  东风真会吹绿柳?
  一些鸟真会从遥远的国度飞回?
  故乡的四月真会结满青杏?
  门口的风铃晃动,真的发出了声音?
    
  就连这小店的玻璃窗都值得怀疑
  世间真会如此透明?
  让我看见树木,天空,云彩和山脉
  谁在愚弄谁呢?
  那些路和路上行走的人
    
  对面的亚裔女子精致如小巧的红狐
  喝可乐时她突然竖起了双耳
  仿佛听到了带枪的狩猎者
  正穿过一片覆雪的森林向我们悄悄逼近
  这使人倍加疑虑不安
  下午三点了,我想我必须离开
    
  这里的一切真让人无法相信
  作为曼切斯特大街麦当劳快餐店中的一名怀疑论者
  饮食之后,必然在焦虑中起身
    

  《伯明翰的圣诞夜》
    

  圣诞之日,即将来临
  那些灯火渐渐明亮
  谁在其中游弋
  恍然明白,这就叫异乡
    
  雪之笑靥,羸弱苍白
  光线于寒冷中悬浮
  道路一动不动
  谁的影子,走失在地上
    
  星之隐语,神秘模糊
  炉火于狂乱中燃烧
  黄昏颓然垂下
  谁的面孔,被虚无掩藏
    
  人之幸福,如同幻觉
  鱼类于河流中封冻
  风声隐隐传来
  谁能断言,那不是歌唱
    
  神之暗示,歧义丛生
  玫瑰于欲望中凋落
  时间一一死去
  谁来治愈,这夜晚的伤
    
  圣诞之日,即将来临
  那些灯火异常明亮
  谁在窗边独酌
  静静啜饮,这一地昏黄

    
  《这不是我的国家》
     

  汽车,空调,热水澡,红酒和成人频道
  我确信我生活在一个富裕的国家
  一个金钱比信仰重要的国家
  一个性交比爱情重要的国家
  一个规则得只剩下机器的国家
  一个自由得只剩下自己的国家
  当然,这不是我的国家
  这绝对不是我的国家
     
  我的国家应该是有汉赋唐诗宋词元曲的地方
  我的国家应该是有亭台楼榭曲水流觞的地方
  我的国家应该是有久远传说黄钟大吕的地方
  我的国家应该是有象形文字水墨神韵的地方
     
  我应该穿着布鞋和长袍在家
  安静地饮茶,读孔子和孟子的书
  我应该和母亲说话,做一个孝子
  去为她抓中药,细细研究配伍和剂量的问题
  每年清明,我应该去给父亲扫墓
  除去杂草,安置酒水,跪下,劝父亲痛饮
  我应该拿出积蓄,替大哥还些生意上的旧账
  陪他抽烟,饮酒,劝他不要和嫂子吵闹
  我应该呵护小妹,做一个宽厚的兄长
  每次出差,给她买一件漂亮的衣裳
  我应该提着一些不太贵重的礼物
  找有路子的朋友,为大姐的儿子谋份工作
  我应该娶一个没有才能但心地善良的妻子
  她任劳任怨从不迷恋那些闪光的金属和器皿
  我应该经常带着不谙世事的儿子回家乡,让他
  记住那些河流山脉的样子和那些朴素纯净的方言
     
  我应该做很多事,然而,我没有
  那天,我沉默不语,离开了自己的国家
  我来到了,另一个国家
  一个金钱比信仰重要的国家
  一个性交比爱情重要的国家
  一个规则得只剩下机器的国家
  一个自由得只剩下自己的国家
    
  当然,这不是我的国家
  这绝对不是我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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