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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骈偶在汉语诗歌格律里的重要作用

论骈偶在汉语诗歌格律里的重要作用

  
  骈偶是汉语诗歌的格律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纵观整个汉语诗歌发展史,诗经、楚辞、汉赋、古风体、近体诗、宋词元曲乃至现代格律体新诗,存在大量骈偶句,实例太多,毋庸赘引。
  特别是近体诗把对仗句当成了诗歌格律的重要组成部分。
  朱光潜先生在他的著名诗论《中国诗何以走上“律”的路》〔上篇〕里,就以专题的形式阐述了赋体骈偶手法对于近体诗诗律形成的巨大影响。
  把一种修辞手法当成诗歌格律的主要形式之一,这是单纯聚焦于语音的西方各国格律形式所没有的独特现象。
  为什么骈偶在汉语诗歌格律有如此重要的作用呢?朱先生认为赋体意义的对仗和声音的〔平仄〕对仗,对近体诗有启迪作用。
  个人认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作用:汉语诗歌的节奏律是顿歇律,而顿歇的对位对称是实现汉语诗歌节奏美的基本法则。骈偶修辞能够丝丝入扣地实现大小音顿的对位对称。这应当是更重要的原因。
  在非骈偶的古典诗歌里,只求大顿的对位对称,而小顿的对称破缺则常常出现。例如:    
  
  龙伯|驱风‖不敢|上‖-,
  百川|喷雪‖高/崔嵬‖-。
  二十五/弦‖何太|哀‖-,
  请公|勿渡‖立/裴回‖-。——温庭筠《相和歌辞•公无渡河》
  
  采用对仗以后,这种对称破缺被全部消除了,例如:
  
  海内|风尘‖诸弟|隔‖-,a
  天涯|涕泪‖一身|遥‖-。a
  唯将|迟暮‖供|多病‖-,b
  未有|涓埃‖答|圣朝‖-。b
   ——杜甫《野望》
   
  风前带|是‖同心|结‖-,
  杯底人|如‖解语|花‖-。
  下杜城|边‖南北|路‖-,
  上阑门|外‖去来|车‖-。
   ——黄景仁《感旧》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骈偶句的运用,不仅仅整齐式诗体里有,还广泛应用于参差式。
  我国参差式诗歌出现很早,诗经里就有不少。它们绝大多数都是以“一唱三叹”的形式出现的,而这种“一唱三叹”实际上就是类似于对联里多句一联的骈偶形式。例如:
  
  《木瓜》
  
  投我以木瓜,
  报之以琼琚。
  匪报也,
  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
  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
  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
  报之以琼玖。
  匪报也,
  永以为好也。

  《式微》
       
  式微,
  式微!
  胡不归?
  微君之故,
  胡为乎中露!
  
  式微,
  式微!
  胡不归?
  微君之躬,
  胡为乎泥中!
  
  把每一段排成一行,就是顿歇严格对位对称的骈偶句: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诸如《伐檀》《墙有茨》《君子阳阳》《还》《卢令》《陟岵》《无衣》《权舆》《鱼丽》《祈父》等篇参差式莫不如此。
  
  参差式采用骈偶形式,保证了顿歇的对位对称,鲜明的节奏美就形成了。
  这一传统手法,一直延续到了新诗格律体里面。  
  上个世纪,郭小川的辞赋体新诗,大都是参差式,它们就大量采用了骈偶手法,例如:
   
  这笔‖永恒的|财产啊‖,而且是|生活的|指针‖-!
  它那‖每条|开阔的|道路呀‖,都像|是一个‖清醒的|引路人‖-;
  这片‖神奇的|土地啊‖,而且是|真理的|园林‖-!
  它那‖每只|金黄的|果实呀‖,都像是|一颗‖明亮的|心‖-。

  请听‖:战斗‖和幸福‖、革命‖和青春‖--
  在|这里的‖生活|乐谱中,永远是‖一样|美妙的|强音‖-!
  请看‖:欢乐|和劳动‖、收获|和耕耘‖--
  在|这里的‖历史|图案中‖,永远是‖一样|富丽的|花纹‖-!
    ——郭小川《刻在北大荒的土地上》
      
  近些年来勃然兴起的参差对称式新诗,绝大部分也是这种骈偶式的形式,以余光中的名篇《乡愁》为例: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长大後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後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把每一段排成一行就是典型的顿歇对位对称的骈偶句: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长大後‖,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
  後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上述骈偶式的参差式,还停留在大量重复字眼的“一唱三叹”式,更多的参差式则减少了字眼的重复,更着重追求句型的骈偶对称。例如:
  
  《秋日小行板》马德荣
  
  笛声宛转江南的雨趣
  断续残荷的余馨
  
  梧桐炒作秋阳的诗题
  挑战燃情的夏韵
  
  晴空善解行云的絮语
  放纵私奔的流星
  
  良宵细腻菊香的晨曦
  唤醒倾城的美景
  
  改变排列方式,粗疏的骈偶形式就显露出来了:
 
  笛声|宛转‖江南的|雨趣‖,断续‖残荷的|余馨‖-  
  梧桐|炒作‖秋阳的|诗题‖,挑战‖燃情的|夏韵‖-  
  晴空|善解‖行云的|絮语‖,放纵‖私奔的|流星‖-
  良宵|细腻‖菊香的|晨曦‖,唤醒‖倾城的|美景‖-
  
  类似的节奏格局,在参差式新诗里占有百分之八十以上。
  
  古今诗人都不约而同地喜欢利用这种骈偶修辞手法写作格律诗,足以证明了大家都从感性上体验到了顿歇对位对称在汉语诗歌节奏美里的重要作用。
  可以预见,如果大家进一步把顿歇对位对称的手法自觉地普遍地运用到整齐对称式里,我们的格律体新诗的节奏美将走上一个新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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