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在一个叫淡梅庵的地方出家。 淡梅庵在一坐山里,山很高,满山的杜鹃树,这里的杜鹃只开红色的花,听说是一只鸟夜夜啼血,染红了白色的花朵。上山的路是一条窄窄的青石板路,只容得下一个人走过,青石上有血脉一样的纹路,走在上面脚步要轻轻的,不然会踩疼它。 淡梅庵是个小庵堂,两间木屋,一间供奉着一个不知名的佛,一间我的心在居住。木屋前是一棵梅树,和一个水池,淡梅庵的名字因此而来。那是棵几百年前的梅树,树枝很瘦,横斜着,便体龙鳞老斑,节节疤疤,我想她可能是颗病梅,但她每年都会开花,白色的花,象雪一样。梅树前面的水池里不溢不漫的一池清水,山上的泉水有一小股流下来,一直流到池子里,水很清,淡淡的甜。有时候水是一滴一滴滴下来,亮亮的,我疑心是山在哭,滴得我心都皱起来,疼。 我的心有个法号,叫淡没,人世间的情仇爱恨,由浓而淡,慢慢的烟消云散,今生已是了无痕,那就修来生吧。“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我的心每日在第一声鸟啼中起身,提了木桶去水池舀了水,我给木屋周围的不知名的树和不知名的花浇水,它们总是在晨风里向我点头,我是默然的,慢慢的用眼睛看过去,我的眼睛发着光,也许不是很明亮,但它们说我的眼睛会说话,唱着一首叫忧郁的歌。那些花中有一棵兰花,我总是对着它细细的看,我看它的叶子是不是比昨天绿,是不是比昨天长,有时候它也对着我笑,更多的时候我不知道它在看着哪里,在想着什么,有时候它也开花,淡淡的黄,清香,一整天都飘散着,更多时候它不开花,尽管我每天都浇水,也许浇得太多了,也许它还缺少别的营养,可是我不知道,它没说过。 我把庵堂里的器具都拿起来仔细的抹过,再轻轻的放回。做完杂事,我给佛点上一柱心香,我虔诚的叩拜,我叩拜三次。然后我再盘脚坐下来,我一颗颗的数着佛珠,默默的念着经文,念完一遍又一遍,树听不懂,鸟也听不懂,还有那颗兰花也不懂,也许梅树懂了些许,佛是一定懂的,佛懂我念的经文,佛还懂我的心。念完经文,我时常对着佛凝视,佛一直祥和而安定的笑着,他和我说话,他告诉我:孩子,缘是修来的,前生没修够,今生就会受苦,就会流泪,受过了苦,流过了泪,缘还是会远离而去。佛还告诉我:孩子,今生虔诚的修行,来生才能结缘,缘才不会远离。我告诉佛:我一定虔诚修行,修够来生结缘。 庵堂的夜是寂静的,小虫的呢喃,树叶和露珠的私语,在夜风中散开来。我的心在木屋里静静的坐着,烛光如豆,忽明忽暗,烛泪凄凄,怅然而泣,一卷经文在木桌上被风轻轻的翻着,旁边是一杯安静的清水,我的心不喝茶,一杯清水已经足够。念一卷经文,喝一杯清水,心象水一样清,水象心一样明,修行象夜一样的沉,象夜一样的深,来生应该可以结缘了吧,缘不会远离了吧。我虔诚的祷告,佛听到了,梅树听到了,兰花也该听到了吧。 春天来的时候,满山的杜鹃花开了,比血还要红,让人颤栗。我的心不再花团锦簇般的开放,那些花一一凋谢了,于是杜鹃寂寞的开着,一直开过夏天。秋天来的时候,我的心常常犯病,很疼,我的心是在秋天出的家。等到冬天来了,那颗病梅开花了,白色的花,在雪中开着,分不清那朵是雪花,那朵是梅花,整颗树都飘着香。我从梅树身边走过,梅花和着雪花轻轻的飘到我的衣襟上,襟袖上染着香,整个人也香起来。有时候也飘到我的手心里,雪花在手心里慢慢的化了水沾湿了梅花,我感到一丝丝的凉,从手心一直传到心底。我常在不远的深灰的断墙那里数着梅花和雪花,一朵,两朵........后来佛告诉我,那棵梅树前生是片雪花,它爱上了一滴清水,求了佛一千年,再修行一千年,才化了那颗梅树,守候了池中的那一滴清水。而断墙是守侯那残埂而来,可是修行不够,所以断所以残,我常常听到他们在夜色里哭,哭的我的心收缩,很紧,疼,很疼,我怕那种疼。
我的心在出家,虔诚的修行,我不要和断墙残埂那样,我的心怕哭,我的心怕疼。 我的心在虔诚的修行,只为那“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今生都无力得到并留住的东西,来生更无法做到。
喜欢那树洁白的梅,也喜欢那湾绿的泉。更喜欢那么一个清幽的地方。
淡梅庵里青衣梦
栊翠殿中妙玉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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