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律体新诗的诗体简介·整齐体·其他四步诗

[ 选自《中国新诗格律大观——现代格律诗鉴赏创作辞典》]

（一）关于四步十言诗及其他四步诗：

一、四步诗是个大家族

在四步诗家族中，除了骄子四步九言诗之外，还有四步十言诗、四步八言诗、四步十一言诗和四步十二言诗。这其中四步十言诗流行较广，比较普遍；四步八言诗和四步十一言诗较少，至于四步十二言诗微乎其微，实属罕见。

四步诗种类竟达五种之多，原因之一是经济发展、社会进步与生活丰富促进了广大人民精神与文化需求的高度增长，审美领域更宽，美学标准更高，自然也就促进了诗体的丰富与发展。另外，在古汉语基础上发展而来的现代汉语已经成为丰富、成熟而规范的语言，双音词取代了古汉语中单音词的地位，而且多音词以及虚词轻音之类已经大量出现，音步由古汉语时代的两种（两音音步和单音音步）扩展为四种：常用的基本音步是为主的两音音步和为辅的三音音步；另外还有不常用的特殊辅助音步：单音音步和四音音步。正因为语言基础和格律条件发生如此嬗变，才奠定了现代格律诗体大发展的物质基础，这是古汉语时代所不可想象的。

四步诗不仅在我国是常用的诗体，在英俄等外国诗歌中也占有多数。当然，各国古今的四步诗又有多方面的差异，不是完全相同的。

一、              四步十言诗

四步十言诗行的构成方式也有三种：

      A．  常用的基本诗行构成方式：

孩子们│惊望着‖他的│脸色

他也│惊望着‖炭火的│红光

——这是闻一多举过的例子，每行都是用2个三音音步（“三字尺”）和2个两音音步(“二尺字”)构成的四步十言诗行，音步排列顺序原则上不固定。再如闻一多《黄昏》中的诗句：

黄昏│是一头‖迟笨的│黑牛

一步│一步的‖走下了│两山

B、用3个两音音步和1个四音音步构成四步十言诗行：

不知│他是‖那一界的│神仙

一早│太阳‖又牵上了│西山

       ——闻一多《黄昏》

C、四种音步各1个构成四步十言诗行：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想

——林庚《我走上山来见一个月亮》

——后两种诗行构成方式，当然不常用，属于辅助性构成方式。

与四步九言诗相比，四步十言诗虽然多一个音节（字），但差别却相当大，辅助性音步出现的天地就广阔多了，机会就充分多了，写作的自由度就灵活得多了，因此诗必须增加诗意的内涵务必注意诗的精炼而不失之于空泛臃肿。

“五四”以来，四步十言诗在长期创作实践中已经不断发展成熟，并且派生了自己的新诗体：不仅出现了上“五”下“五”的“五五体”四步十言诗（林庚《北平情歌》、《冰河》），也出现了上“六”下“四”的“六四体”（张维芳《“吹协”启事》）和上“四”下“六”的“四六体”四步十言诗。

关于四步十言诗，还可参阅本书附录《四步十言诗及其“五五体”、“六四体”和“四六体”》一文。

二、              其他四步诗

四步八言诗行大多是用4个两音音步构成的，节奏比较单一，大顿一般都在第2个音步第4音节之后，亦称为上“四”下“四”的“四四体”，音步与顿程式化为“2│2‖2│2”。

四步十一言诗行的构成方式亦非一种，常用的基本构成方式是用3介三音音步和1个两音步构成四步十一言诗行，如林庚的《正月》，朱英诞的《北平曲》；辅助性的诗行构成方式有的是用2个两音音步、1个三音音步和1个四音音步构成的四步十一言诗行，如巴·布林贝赫《声源》。

四步十一言诗行中出现的辅助音步比四步十言诗行还多，容易使诗流于松散零乱、粗芜不精，因此诗人务必注重诗的内容的熔铸和诗的形式的规范。对于四步八言诗来说，由于往往只使用两音音步容易造成节奏的单一、沉闷，所以诗人应当充分发挥大顿律的作用，在组行造句时调整好顿的安排以及韵律、格律修辞之类的有机配合，以此丰富和活跃诗的节奏，以便尽可完美地表现诗的内容和抒发诗的感情。

请见诗例。

（二）诗例选九首：

一、四步十言诗

55  　蝴   蝶　· 胡  适

两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

    不知│为什么，‖一个│忽飞还。

剩下│那一个，‖孤单│径可怜，

  　也无心│上天，‖天上│太孤单。

                      1916年8月23日

——《尝试集》，亚东图书馆，1920年

格律评介：

此诗由旧诗向新诗的过渡色彩很明显，是我国新诗中最早的“五五体”四步十言诗。

56　  黄   昏　· 闻一多

黄昏│是一头‖迟笨的│黑牛，

一步│一步的‖走下了│西山。

不许│把城门‖关锁得│太早，

总要等│黑牛‖走进了│城圈。

黄昏│是一头‖神秘的│黑牛，

不知│他是‖那一界的│神仙----

天天│月亮‖要送他│到城里，

一早│太阳‖又牵上了│西山。

——《死水》，新月书店，1928年

格律评介：

首节各行都是用2个两音音步（闻一多叫“二字尺”）和2个三音音步（“三字尺”）构成的四步十言诗行，大顿一律用在第2步第5个音节之后而形成节奏鲜明的大顿律（此亦可叫半逗律），这是个上“五”下“五”的“五五体”四步十言诗节。

尾节二、四行是用3个两音音步和1个四音音步构成的四步十言诗行，音步与顿的安排为“2│2‖4│2”，而一、三行均为常用的基本诗行。这两种诗行交错安排与两行一句的“逗句逗句”式句法、“×A×A”式隔行韵配合得十分和谐，有力地强化了诗的节奏美。

59 　北平情歌　 · 林  庚

冰凝在│朝阳‖玻璃│窗子前

冻红的│柿子‖像蜜│一样甜

街上有│疏林‖和冻红的│脸

冬天的│柿子‖卖最贱的│钱

——《北平情歌》，开明书店，1936年版

格律评介：

这是首成熟的“五五体”四步十言诗，无论音步与顿，还是大顿律（此即半逗律）或韵的安排，都看到匠心与功力，绝非妙手偶得。头两行使用的是基本诗行，音步与顿的安排为“3│2‖2│3”；后两行使用的是C式辅助诗行（四种音步各1个构成四步十言诗行），音步与顿的安排为“3│2‖4│1”。

60   　冰   河　 · 林  庚

从一个│村落‖到一个│村落

这一条│冰河‖小心的│流着

人们│看不见‖水的│蓝颜色

今天是│二九‖明天是│什么

长长的│路上‖人们│来往着

这一个│冬天‖在冰里│度过

没有人│看见‖水的│蓝颜色

这一条│冰河‖带走了│日月

今天是│二九‖明天是│什么

这一条│冰河‖带走了│日月

　一九四七年冬

——《文学杂志》，第2卷第12期

格律评介：

这首“五五体”四步十言诗相当成熟，半逗律用得那么得手应心。全诗各行用的都是常用的基本诗行（没有使用特殊的辅助音步），重章叠句的运用和轻音韵（阴韵）与实音韵（阳韵）的配合，都是那样相得益彰、相映成趣，那样自然和谐，既突出了诗的主题情调，又使诗的节奏感和音韵美锦上添花、丰富多彩。

73   　哭  　 ·  流沙河

不装哑丨就必须‖学会丨说慌，

想起来丨总不免‖暗哭丨一场

哭自己丨脑子里‖缺少丨信念

哭自己丨骨子里‖缺少丨真钢

今夜晚丨读报纸‖失声丨痛哭

愧对着丨女英烈‖一张丨遗像

要诚实丨要坚强‖重新丨做人

这一回丨干脆‖把眼泪丨流光

——《诗刊》，1979年第9期

格律评介：

这首诗首节是上“六”下“四”的“六四体”四步十言诗节，各行音步和顿的安排为:“3丨3‖2丨2”。其实，后节尾行把诗行中间的两个音步调换一下不就是“六四体”了吗？——

         这一回丨把眼泪‖干脆丨流光

二、四步八言诗

94   　白   杨　· 刘  章

岭上丨曾见‖青松丨弓背，

平原丨不闻‖白杨丨曲身。

一片丨绿荫‖交付丨大地，

千尺丨正气‖写给丨白云；

生出丨眼睛‖审视丨世界，

播出丨琴音‖赞美丨乾坤，

不做丨盆景，‖不做丨根雕，

只做丨栋梁，‖只赴丨火焚。

1998年11月15日

　　　　　　　　　　　——《绿风》,1999年第3期

格律评介：

刘章和刘征学习和借鉴七律的特点，实验“仿七律八行诗”，这是其中一首四步八言的八行诗。此诗对仗比较工整，用隔行韵。

三、四步十一言诗

96　  正   月　·  林  庚

蓝天上│静静地‖风意│正徘徊

迎风的│花蝴蝶‖工人│用纸裁

要问问│什么人‖曾到│庙会去

北平的│正月里‖飞起│纸鸢来

——《冬眠曲及其他》，开明书店，1936年版

格律评介：

这首上“六”下“五”的“六五体”四步十一言诗，格律相当严整、成熟，每行音步和顿的安排都是“3│3‖2│3”，一律用三音音步收尾。另外，林庚先生显然也在实验诗的平仄运用，就这首诗的音节而言，还是成功的，对古典音律既有继承又有发展。

100    随着你走遍天之涯　· 琼  瑶

就这样│随着你‖走遍│天之涯

踏碎了│万重山‖有你│才有家

就这样│陪着你‖走遍│天之涯

踏碎了│岁与月‖黑发│变白发

             ——《高志茹编选《琼瑶的诗》，春风文艺出版社1987年

格律评介：

这首格律整饬、严格的“六五体”四步十一言诗，诗行音步与顿的安排与林庚的《正月》相同，但在修辞方面明显地发扬民族诗歌重章叠句的特色。

四、四步十二言诗

101    小山雀
     　·  程  文

多活泼，│多雄健，‖天蓝的│小山雀，

碧绿的│晴空中，‖轻捷地│你飞过——

撒下了│一片翎，‖一串歌，│一腔热，

多幸福，│多豪迈，‖祖国的│小山雀！

热情的│小战士，‖未来的│开拓者，

轻捷地│你飞吧，‖前途远，│天空阔！

星似的│艳影啊，‖蜜似的│音流啊，

映印在│花瓣上，‖热孩子│心窝窝……

多活泼，│多雄健，‖天蓝的│小山雀，

碧绿的│晴空中，‖轻捷地│你飞过。

锻炼吧，│干事业‖须志坚│本领硬，

天空宽，│前途远，‖永做个│开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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