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电脑出故障,不能畅游网海,于是,给女儿准备的一套历史书籍乘虚而入,成了我的座上客,陪伴我夜夜时空飞度,梦里青史留香。掩卷后细捋流淌的五千年,竟是片段印象;只能随意勾画于笔下,以慰史中先人,不枉来我这里一趟。
读完夏商周,远去的历史犹如神话里的飘渺世界,隐隐约约,许多的东西,只能通过考古挖掘的文物,来填补历史的空白,驰骋当代人的想象。如那些陶制的各样器皿,泛着红褐色泽,画着或形象或抽象的纹样,缓缓述说着先人的生活与理想。但我最感兴趣的是,那出土后依然完好的青铜器,带着土渍的黄斑、岁月生成的蓝色铜锈,历史不甘被掩埋,几千年后还在发着幽幽的光。
首先要提的,也是不得不提的,是青铜铸造的鼎。
记得小时侯学写生字,对“鼎”字很畏惧,除了笔画多,还有是运笔不顺,曾慨叹这字怎么这样笨重。及至后来才知道,真正的鼎,本身就是这个样子的,而且它代表着哪个久远的年代里青铜铸造的水平和无上的权威荣耀。在传说中,大禹治水以后,对应当时九个区域即“九州”,铸造了九口宝鼎,上面刻满了各地的妖魔鬼怪,以及各样图案花纹。人们旅行时只要记熟了相应的图案,便可趋吉避凶,畅通无阻。到后来宝鼎逐渐演变成了代表国家最高权力的祭祀用品。楚庄王进军到周都洛邑郊外时,曾向周的使者询问九鼎的轻重,其真实意图,就是觊觎周王的天子之位。“问鼎”一词,由是而来。
大家最熟知的是商王文丁为祭祀母戊而铸造的“司母戊方鼎”,纹路精致,造型稳重,重达875公斤,是现存最重的青铜铸件之一。谁知到了文丁的孙子“纣王”时,他的聪明才干和荒淫暴虐集于一身,商朝五百年的天下就此了结。在众多的方鼎外,还有圆口三足的圆鼎,其中保存在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毛公鼎”,是目前发现的铭文字数最多的一件周代青铜器,共有497字,记述了一些周宣王治理时政的一个完整“册命”。这些措施现在看来很好,但在危机四伏的时期,也仅仅属回光返照之举。所以他的儿子周幽王,玩上一把“烽火戏诸侯,只为搏一笑”的闹剧后,也就结束了西周的天下。看来,再沉重再精良的宝鼎,也难保江山社稷的长治久安。
商周时期,青铜制作的礼器样式愈加多样,诸如钟、鬲、壶、豆、盘等,造型个性鲜明,工艺愈加精良。印象较深的是 “四羊方尊”,按那时的说法,盘为水,尊为酒,这是一个酒器。四支羊相背而立,羊腹与尊腹、羊前腿与尊脚各自巧妙地融为一体;羊头凸出,羊角弯曲而前伸,可爱,美丽无比。如果搁到现在,我们也许轻而易举做出这些栩栩如生的形象来,但在几千年前,用青铜铸造出这等上上品相,真的佩服那些工艺劳动者,或许他们还是一群没有身份没有自由的奴隶,却在桎梏与屈辱里,依然迸发着智慧和创造的魅力,使精神中存在的美好理想,逾越着无数轮回的时空向后世传递。
商周时期龙凤的图案花纹也广泛地出现在青铜礼器上,说明那时的华夏图腾文化已经成熟定型。龙文化的形成可能缘自对大自然的恐惧心理,将扬子鳄幻化成蛇身、鹰爪、鹿角、牛眼、鲤须等集于一体的龙形,呼风唤雨,活力且神秘,承载着先民战胜一切的愿望与力量。而凤,缘于商族的“玄鸟生商”的传说,认为是一枚神鸟蛋产生了商人的祖先,所以商代对鸟的崇拜渐渐演化成凤的形象,寄托了人们繁衍生息、和平吉祥的美好心愿。龙和凤一起构成的图案,形成了阴阳之和,动静之美,在中国民族文化的传承中,具有不可忽视的价值和影响。
至于到后来出土的战国“曾侯乙”墓葬,里面丰厚的随葬品里,竟有八件列为国宝,其中的一套大型青铜编钟和现已失传的“失蜡法”工艺制造的镂空盘纥、云纹繁缛的青铜尊盘,其艺术水准与审美价值到现在依然璀璨得耀眼,用事实证明了:那是一个登峰造极的青铜文化时代。
我自信,这样精湛繁缛、数量众多、各色各样的设计像火山喷发一样的艺术爆发力,再也不可能被复制了,它们的审美价值和承载的欲望已经远远超出了实用的范畴,那是一个炫耀的时代,炫耀着权势与财富,炫耀着拥有的劳动力和资源,炫耀着凝固的时间和空间,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另一类的精确解读。在当今世界畅行人格自由平等的氛围里,在讲求经济、追求效益的浮躁气息里,或许真的有身价千万的人,需要这样的辉煌时,也不会再制造出真正的王者之器了,因为历史长河已经一去不能复回了。
面对锈迹班驳的青铜器,所有的人,能够做到的是以肃然起敬的心态,感受着那穿越一切的光泽,与古人的智慧产生共振,而不再漠视周围的世界了。
2007/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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