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镛 《自赏集》略说
万龙生
王镛先生是原《重庆日报》总编辑,但是我来报社的时候他已经离休了,所以我没有在他领导下工作过。我知道他在新闻界德高望重,口碑甚佳。离休后做诗习字,日子过得很文化。他的旧体诗集《自赏集》出版后赠给我一册,并且很诚恳地希望我能提些意见。为了不拂他的雅意,便写下这些文字。
传统诗词的复兴,是上世纪80年代以来,发生的一个引人注目的文学现象。离退休干部是从事传统诗词创作的一个重要群体。其中可以分为“老有所学”型和“死灰复燃”型两大类。前者基础较差,从头学起;而一般难以摆脱政治情结,总是围绕节日和中心事件写诗,被戏称“老干体”、“节日诗”;后者是本来就爱诗甚至写过诗,只是因为工作原因,不能在诗歌创作方面得到发展,现在有了余暇,得以遂愿。
王镛先生显然属于后者。他在自序中说,自己自幼好诗,却没有创作实践。文革中,他受了委屈,有牢骚要发,便拿起了诗笔。选留的作品虽然只有6首,却成为那一特定时代的生活的真实写照,具有历史意义,很有价值。
文革前他在市委宣传部工作,文革期间下放到九锅箐劳动。宣传部那时被称为“阎王殿”。一日,“阎王”即部长脱离苦海,而“小鬼”们惶惶不安,他便仿照崔灏的名作《黄鹤楼》写了当时的感受:“北望渝城何处是,茫茫雾海使人愁。”那时,动不动就可以把谁弄来批斗,王镛也曾身受其苦,他套用鲁迅的《自嘲》记下亲身经历:“高帽招摇过闹市,黑牌示众穿街游。低眉忍受狂夫指,俯首聊当蛇鬼牛。”把“革命群众”写成“狂夫”,也够胆大的了。因为没留意,把印有伟大领袖宝像的《红旗》杂志用于垫座,惹得“全班批斗势欲吞”;他还尝到了“武斗”滋味:“灵魂触过触皮肉,拳脚批判更惊心。”对这些当时的过来人简直难以想象的也许是空前绝后的遭遇,王镛以幽默的笔触记述,就更加令人痛心:“革命不是搞吃请,斗争焉能讲慈仁?”“莫怪造反无情面,须知学说尚斗争。”
王镛的诗中,颇多赠答、记游之作。虽然一般比较平淡,但是也多为有感而发,并非为诗而诗,无病呻吟。其中的佳品还吟咏着人生感悟,有着一定的深度:《赠牛翁》在“渝州牛老翁,诗文尽堪崇”的赞誉之后,又感慨“莫谓无冠冕,人间直道穷”;对著名书法家魏宇平的称颂也很得体:“最是艺心独得处,俗氛脱尽无纤尘。”金践之是老同事,离休后心系林泉,赠他的诗中有句云:“心与明月净,身同白云闲。”这就庶几近于王孟之风了。《访某公不遇》则有调侃之趣:“君家莫不深如海?长扣朱门总未开。正疑贵人何处去,荧光屏上突然来。”王镛是武胜人,他回到家乡,畅游太极湖得诗:“百里长湖XI里湾,湾湾凝翠接蓝天。余生何得常游此?任我闲闲细览山。”不仅状太极湖之景如在目前,而且含蕴着对故乡的依恋,情景交融是也。
王镛虽然离休了,仍然关注国计民生,思想与时俱进。在他的诗中,对于腐败、污染这些重大问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发出了自己的声音。这是他笔下的滇池:“池浊水污蚊虫飞,岸边未见钓竿垂。登楼不禁愁云起,碧浪清波何日归?”“两岸植被毁,山山泥石飞。”王镛对“触目景色非”的长江也不免忧虑。重新见到麻雀也引起他对“除四害”闹剧的反思,提出要为麻雀平反,呼吁“人禽谐和”。这些作品,也是集子里的精华。不过,数量还嫌少了一点。
综观王镛的诗作,都是使用经过提炼的口语,表现今天的社会生活,抒发他的所见所遇所感。明白如话,浅显易懂。只是有些语言过于平实,不够精练,缺乏诗味,不耐咀嚼,还须在今后的创作中进一步提高。如同老杜那样,“新诗改罢自长吟”,多多修改锤炼,是提高诗艺的重要途径。
有的老同志写传统诗词,不大讲究格律。王镛不是这样,他这些作品多数中规中矩,连难度较大的平仄都基本上合律。如今,用今音即普通话压韵,已经得到诗词界的公认。古韵与今韵并行不悖,各行其是,实行“双轨制”,已经取得共识。王镛使用今韵已经显得比较熟练。诗词是形式感特别强的一种艺术。对于其形式的把握对于作品的艺术性起着很重要的作用,不可小觑。在这方面,王镛先生也还大有提高的空间。
我希望并相信,王镛先生的诗词创作一定能取得更大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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