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即将逝去

阳光即将逝去，我来不及
将自己交给这个冬天
它大口大口吐出的浓雾
像我阴阳莫测的前世

我来不及蹲在冬阳温过的
石头上，吸完一支烟，
它散落的灰烬
就被寒风的衣角轻轻拭去

我来不及说爱
这几日阳光，像短暂的重逢
像一场梦刚开始就落幕
她温暖的呼吸
是最初的花朵，最后闭拢的翅膀

    黑暗像抽屉一样滑出

黑暗像抽屉一样滑出
腐烂的木质气息
飘满整个房间。时钟停在
祖父去世的那个下午

他衰老弯曲的身体
已不能挡在时光背面
如一本线装书那样蛰伏
封面落满二十年前的灰尘

他带着纸烟味的咳嗽
被夹藏在抽屉底层
那张发黄的全家福中
与哮喘药片一起破碎、粉化

又一阵凉风拍打着门框
床前老藤椅上，已悄悄堆满
大团大团的夜色

    听某段音乐

慢板是必要的
箫与古筝的相守是必要的
那些明亮的天空
叶子飞舞，你安静坐着
在等待一封失踪多年的书信

树林外，湖泊落满阳光
一只白鸟飞过水面
它的影子，像春天的一块碎绸
被微风与波纹熨平

当山寺晚钟再一次敲开
那扇朽黄的雕花木窗
桃花寂然落了一地
年轻的情人从唐诗中走来
她身后，江水平息，青山迢遥

    下午的阳光

下午的阳光
是一尾情窦初开的羽毛
飘进这个阴暗的屋角

它带着春天的一些
不可言说的秘密
在我手掌上快乐地起舞、旋转

然后，把我的陈年疾病
偷偷藏在书柜顶层
一本线装书中

当它安静下来，我发现
它的侧影是那么温柔
像娇憨的小女儿
坐在沙发上，轻靠我的肩膀

    一株紫露草

怜惜一个季节
可不可以从一株小草开始

一株低垂着头
在春寒中枯萎的紫露草
它的花期曾盛满我去年的凝视

它曾用紫色的露珠
细心为我涂抹生活的伤口
像一个善良孩子
掏出一粒粒心爱的糖果
塞满我的手心

当微风翻开新年的日历
那些紫色的露珠
在春天面前滚落了一地

    鸟鸣

几声鸟鸣
从办公楼旁的竹林传来
溅起一片又一片
碧绿而遥远的海水

此刻，正像季节流转的样子
阳光很暖和，风很轻
春天如期来到窗外

而我的办公桌上
摆着一叠叠公文材料——
那些通知，意见，总结
它们只能听懂领导的批示
听不懂春天的鸟鸣

玻璃窗中，我布满血丝的目光
仿佛那些公文的标题
被鸟声啄得日益僵硬、干涩

          2009年2月3——11日（我怕来到论坛，只因我已忘记如何向生活说一声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