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拔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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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水若寒
时间:
2013-4-4 13:59
标题:
拔牙
本帖最后由 水若寒 于 2013-12-4 09:32 编辑
好些年不疼的牙,又疼了。
先是喝水疼,后来打哈欠和做梦都疼。日夜兼程地疼啊,越疼越上劲,非疼得你受不了。
拔牙疼吗?我捂着半张脸问枕边人。
哥却淡定地说:不知道,没拔过。
问了也白问,还牙疼。
我天生抗拒医院,天生对医生有抵触情绪。也天生和医院势不两立,井水不犯河水。医院少我一个不会掉一块砖,我不进医院说明咱的健康稳如泰山。尤其怕打针,尖尖的细细的长长的针尖儿钻进肉里,有时还要拐几个弯。针肚子里的药水一到肉里就像长了毒牙......疼啊,却不可言传。瞧我这小样儿,就这点出息。
拔乎哉?弗拔也?
不拔,就好比嘴里安了定时炸弹,说不定啥时就疼开了。譬如:秋天来了,冬天还会远吗?
拔了,就好比根除了后顾之忧,一劳永逸。譬如: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一样的疼,不一样的结局。
想起过去的老邻居——年过花甲的刘叔。好久不见的他突然站在我面前,露出光秃秃的牙床含混不清地说:“回香港拔牙了,现在只能喝粥,过些时再回去装假牙。”
刘叔等到老了才一回疼。那景况,可谓雪上加霜。也是我的前车之鉴,长痛不如短痛。
若不是牙在嘴里疼得蹦蹦跳,我是绝对没勇气去医院的。
若不是去年陪女儿去补牙亲眼见证梁医生的专业水平,我也是不敢去医院的。
趁牙还在紧锣密鼓地疼的当儿赶快去医院。不然,好了伤疤忘了痛,决心难再。
我惴惴不安地走向牙科,忐忑复忐忑......
远远望见一头齐肩卷发的白衣背影,我扭头就走。
哥在后面紧追:咋啦?
我马不停蹄地向前:不是梁医生。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牙科的门紧关着,整个楼层静悄悄。寂静、悠深的走廊还有夜的魅影。长廊尽头的简陋木靠椅像一头匍匐在冬季的老牛,默默地把干稻草反刍成青青河边草。又恰似一叶沧桑的小舟,碧波荡漾,船儿悠悠,殷情地迎来送往。来的人,去了又来;来了又去;去了不再来......
梁医生是位精瘦的老头儿,柔和的面部轮廓很有亲和力。精心策划的几绺头发鞠躬尽粹地“从农村包围城市”,仍然掩饰不了顶上那片堂而皇之的光亮......倒也很可爱。但看梁医生一口不算整齐和麻黑的牙齿,不禁让人置疑他“牙专家”的身份。他就一烟缸子,手术完毕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嘴里上烟。
专家也允许有不良噬好吧。
稍事寒暄之后,梁医生呵呵笑着说,有印象了,你就是陈医生介绍的那个。
我忙点头称是,顺便递上一包黄鹤楼。
陈医生是哥的同学。不是我刻意套近乎,而是这年头良好的人际关系是不可或缺的。自古就有“朝庭有人好做官”的现实而残酷的说法。现实如斯,不要不好意思说。说了也没啥不好意思,现实如斯。
姐今天是来拔牙,和做官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
我说,牙疼,拔了再镶。
梁医生一边往身上套白大褂一边问:过早没?好事来没?
我一愣怔:那事问得好直白哦。
关键,梁医生是性别男。
好在我有心里准备,知道有好事不能拔牙。
话说这“好事”确实关乎许多大事,因为这“好事”许多不成事的事也会摊上大事。
没吃。没来。我若无其事地回答。
梁医生示意我躺手术椅上,用一只“长把小汤勺”和一把扁嘴摄子拔开我的腮帮子边瞧边说:上面是颗智齿,下面一颗烂了,都得拔。一次只能拔一颗,就看你先拔哪一颗。先去过早吧,顺便想好今天拔哪一颗。
起身。
下楼。
我吃着早餐窃喜:据说,聪明人才长智齿呢。
啊哈,我智慧,我骄傲。
我疼......也骄傲。
决定先拔下面的烂牙,虽然疼得紧的是上面的智牙。
又见那尖尖的细细的长长的针头和针管里长毒牙的药水......
距上一次打针有整整十年。
白大褂白口罩白手套的梁医生一只手拿针筒一只手托住我的下巴,眼睛贼亮贼亮的......我忽然鬼使神差地想起恐怖片里的作案现场。赶紧闭眼,紧张得差点晕过去。
疼,那是必然的。
为了减少即将面临的更深刻的疼,忍住疼也是必然的。
针尖在脸皮里转弯抹角,又仿佛曲径通幽,最后华丽转身,完成了它的使命。
这一次的药水像强有力的胶水 ,紧紧地黏住我的舌头和腮帮子,半个口腔都是麻麻匝匝的僵硬。舌头越来越不听使唤,像一截枯树枝,一折就碎......
只好闭口不言,稍安勿躁地等麻药生效。
记得上次陪女儿来补牙,恰遇一美女正在拔一颗龅牙,那才叫惨不忍睹。医生摄着牙齿拗来拗去,长发如瀑的美女的头也跟着节奏左摇右晃。那该死的龅牙就像嵌在深坑里的萝卜,千呼万唤不出来。我扭过头,不忍卒睹。我这人见不得惨不忍睹的场景,哪怕不是现场直播。宁愿替别人受罪,也不愿在一旁爱莫能助地受煎熬。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嘣”的一声脆响,有人惊呼,拔出来了!
我依然不忍卒睹。不忍见花容失色的狼狈和不可收拾的疼痛。
我这牙会不会也那样倔强呢?......
张嘴。再张大些。直到合不拢嘴。
医生的命令如山倒,除了服从还是服从。
是麻药的效应吧,痛神经正在冬眠,只听见医生的手术工具与牙齿磕碰的细碎声和医生对着牙齿的喃喃自语。一旁观战的哥时而接上一句话茬儿,让我感觉不是作案现场。
嘴里的止血棉球换了一个又一个。
我担心的事还是来了:牙根岿如磐石。梁医生不得不动用锤子,一下又一下的敲打,那动静就像石匠用錾子和铁锤錾花岗岩。
“酷刑”之后是抽离和反抽离的博弈。之后是抽离后的空洞和荒芜,还有轻松和惊喜,仿佛从云山雾海里拔出了太阳。我吁了一口气,却听梁医生说,还有一条根没出来。
噢,我还得耐着性子闭上眼听石匠錾花岗岩......
彻底清除了,我如释重负。
梁医生在创口处塞上一个棉团,嘱咐我咬四十分钟后再吐。
除了口里有咸腥味一波一波地涌动和口腔局部麻木外,并没想象中的那般痛苦。
谁说失去不是一种幸福?当存在或拥有成为负累或折磨时就勇敢地失去吧。
譬如,连根拔出给美好生活带来痛苦的腐败的牙。
2013 03 08
作者:
海棠依旧
时间:
2013-4-5 22:17
谁说失去不是一种幸福?当存在或拥有成为负累或折磨时就勇敢地失去吧。
——拔完牙得出这一富含哲理的名言,再疼也值了。呵呵,水受苦了,抱抱。
文笔真好,生动细腻,如亲身经历一般。
作者:
水若寒
时间:
2013-4-7 11:23
谁说失去不是一种幸福?当存在或拥有成为负累或折磨时就勇敢地失去吧。
——拔完牙得出这一富含哲理的名言 ...
海棠依旧 发表于 2013-4-5 22:17
谢谢。
其实是牙疼得真的需要文字来安慰了。现在好了,过几天去镶。老空着也不是个事儿,而且吃东西的时候总觉得不方便。
作者:
凤舞
时间:
2013-4-12 07:57
牙齿不好真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我也拔过牙。
作者:
水若寒
时间:
2013-4-15 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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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凤舞
的确。这回我是深有体会了。牙齿是身体健康的门户,一定要保护好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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