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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于弘

试将定行求格律   勿以成败论英雄

死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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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百年的新诗实践中，新诗格律始终以三种不同的形态存在发展着。

    第一种是以建构格律元素的新秩序为目标，追求新诗语言的规律，追求新诗诗行排列的规律，追求新诗结构建设的规律。它遵循整齐律、对称律、押韵律这些新格律的美学特征，追求自我约束与创新，追求规律中的自由。这是现代格律诗的自觉形态，如整齐式、对称式、复合式新格律诗。第二种以形成一种或多种公认的新格律规范为目标，追求在新诗语言、诗行排列、押韵规则、结构建设的规律方面形成一种或多种约定俗成的、便于推广普及的诗体规范。定行不定言，定言不定行，定韵不定型。这是现代格律诗的初级形态，如定行体（十行、八行、五行、十四行等）、定言体（九言、十言、十一言、六言等）等新格律诗。第三种以形成多种现代汉语新格律诗体为目标，追求完美的新诗艺术表现形式。既追求新诗语言、诗行、结构等外在形式的审美规律，又追求这种具备审美规律的诗体的固化与推广普及。定节定行定言又定韵，是现代格律诗的高级形态，如新古诗、新词体、九言律诗、九言绝句、六言绝句、六六谣、汉俳、广汉俳、小汉俳等。

这三种形态中，自觉形态是基础，初级形态是发展，高级形态是目标。自觉形态的现代格律诗，只有向初级形态过渡发展，才能蚕蛹化蝶，成就一番生命的辉煌；初级形态的现代格律诗，也只有建立在自觉形态的新格律审美基础之上，才有蜕变的意义；高级形态的现代格律诗，具备了新格律所有的的审美特征，它是在现代格律诗天空中翩翩飞翔的美丽的蝴蝶。

定行诗体，定言诗体属于现代格律诗的初级形态，这些诗体的试验，也是现代格律诗人孜孜不倦、乐此不疲的追求目标。台湾诗人就是新格律诗定行诗体试验的先遣军，他们的经验与教训对当今新格律诗坛的探索有着极深的现实意义。

二

方群，本名林于弘，1966年生，台北市人，博士。现为国立台北教育大学语文与创作学系教授，并担任国语日报《语文教育版》特约主编。他先后毕业于台北市立师范专科学校普通科社会组、淡江大学夜间部中文系、台北市立师范学院语文教育学系，最后分别在辅仁大学中国文学研究所和台湾师范大学国文研究所获得文学硕士及文学博士学位。林于弘先后担任过台北市立雨农国民小学教师，复兴剧艺实验学校教师、组长，辅仁大学夜间部中文系讲师、副教授，台湾戏曲专科学校讲师、副教授等职务。林于弘教授近年来多次莅临大陆进行交流和讲座。

林于弘学术专长为新诗、语文教学及当代台湾文学，创作以新诗为主，并兼涉散文、传统诗。著有诗集《进化原理》、《文明并发症》等，论著《台湾新诗分类学》、《初唐前期诗歌研究》等，编有《大专国文选》《现代新诗读本》等。曾获：耕莘文学奖、中华文学奖、创世纪40周年诗创作奖等数十个重要奖项，并入选各种文学选集。

林于弘在新诗研究方面独有所得，就我现在的视野所及，他恐怕是台湾本土诗坛第一位从格律的角度以定行诗体系统梳理台湾新诗形式探索的诗人和学者吧。

三

《台湾新诗“固定行数”的格律倾向——以《台湾诗选》为例 》是全面体现林于弘新格律思想的主要文章。在这篇文章中，作者以2003——2010年的《台湾诗选》为研究对象，并以量化的统计分析为基础，尝试凸显台湾新诗在“固定行数”的格律倾向。

文章采取逐年(册)的统计方式，分别统计各年(册)《台湾诗选》“固定行数”格律倾向的诗作及其相关内容：

2003年《台湾诗选》共选录86首诗作，其中属于“固定行数”的作品，计有7首。以行数言，计有2、 3、 4、 6、 8、 10行，以2行的数量最多；若以段数言，则有2、3、7、9段，以3段的数量最多。

2004年《台湾诗选》共选录70首诗作，其中属于“固定行数”的作品，计有13首。以行数言，计有2、3、4、5、6、24行，以4行的数量最多；若以段数言，则有1、2、3、4、6、7、8段，以4、8段的数量最多。

2005年《台湾诗选》共选录63首诗作，其中属于“固定行数”的作品，计有9首。以行数言，计有2、4、6、8、9行，以4行的数量最多；若以段数言，计有2、3、4、5段，以2段的数量最多。

2006年《台湾诗选》共选录79首诗作，其中属于“固定行数”的作品，计有17首。以行数言，计有2、3、4、5、6、8、10行，以4、5行的数量最多；若以段数言，计有1、2、3、5、6、7、8、10段，以3段的数量最多。

2007年《台湾诗选》共选录78首诗作，其中属于“固定行数”的作品，计有17首。以行数言，计有2、3、4、5、6、7、8行，以5行的数量最多；若以段数言，计有2、3、4、5、6、7、8、16段，以2段的数量最多。

2008年《台湾诗选》共选录75首诗作，其中属于“固定行数”的作品，计有14首。以行数言，计有2、3、4、5、6、7、8行，以3行的数量最多；若以段数言，计有1、2、3、4、5、6、9、10、11、12段，以1段的数量最多。

2009年《台湾诗选》共选录76首诗作，其中属于“固定行数”的作品，计有12首。以行数言，计有2、3、4、5、6、10行，以4行的数量最多；若以段数言，计有2、3、6、7、10段，以3、6段的数量最多。

2010年《台湾诗选》共选录65首诗作，其中属于“固定行数”的作品，计有13首。以行数言，计有2、3、4、5、7、11行，以4行的数量最多；若以段数言，计有2、3、4、5段，以4段的数量最多。

在统计2003——2010年《台湾诗选》“固定行数”诗作及其所占比率后，作者得出结论：8个年度的总平均为17%，其中更有5个年度的比率都在19%以上，平均每5.88首诗作，就有1首采取完全固定行数的写法。从中可以看到台湾诗人以定行诗体来尝试新格律的大趋势。

作者认为：“诗虽有古今之别，但对形式内容的要求却千古不易。“五四”以后，新诗语言以白话为正统，形式则以分行为主，格律被当成妨碍内容的桎梏。不过在一切讲究“自由”之后，语言漫无章法，句型日趋冗长，这样的演变，不仅失去了客观的品评标准，更难以建立崭新的模式，是以尝试建构新诗各种形式标准的想法与努力，也不断有前仆后继的追寻者。”（林于弘《台湾新诗“固定行数”的格律倾向》）

在对台湾诗人定行诗体试验进行了全面巡礼之后，林于弘的目光锁定了定行诗体试验的代表诗人，“至于台湾新诗在格律的追求上，当以对“固定行数”的尝试者最为普遍。早期如杨唤的“四行诗”，或是之后向阳的《十行集》，以及陈黎和林建隆的“三行诗”，岩上的“八行诗”，白灵的“五行诗”，周庆华的《七行诗》，以及落蒂对“六行诗”的提倡，都是以“固定行数”作为格律建构的具体行动。”（林于弘《台湾新诗“固定行数”的格律倾向》）

林于弘还专文《形式与内容的交锋一一以向阳《立场》为例》，剖析了向阳的“十行诗”试验，认为“至于其‘十行诗’所建构之美学系统，实有其特殊的传承背景与崭新开拓”。试图通过检视向阳“十行诗”代表诗作《立场》在形式建构与内容取舍的斗争妥协，尝试厘清其成就与困境，同时也一并讨论台湾新诗在形式与内容所面临的问题与突破，以及展望未来的可能发展。

四

   尽管林于弘的大部分诗作具有现代派新诗的跨句断行、摈弃押韵等特征，但是由于他也是极度关注并研究新诗形式建设的诗人和学者，所以他也对新诗的艺术形式做了很多尝试。一、追求整齐律、对称律；二、主题句式贯穿全诗，旋律流畅；三、积极尝试定行诗体的试验，如三行诗、四行诗、五行诗以及各种行式的复合体。现辑录几首林于弘教授的诗作以管窥其新格律思想。

1、《诗人宾馆》  林于弘

诗人宾馆座落在城市的某个角落

从没人知道它正确的地址与大门

有人会在最美丽的时候偶然遇见

有人却说他只是过客而不是归人

来来往往的家伙通常都待得不久

很多是一夜缱绻短暂的萍水相逢

偶尔会有失意的流浪汉赖着不走

很快就莫名其妙消失在人海之中

是谁经营诗人旅馆不曾有人澄清

住客们也不必凭身分证登记姓名

想叫什么就叫什么自己拿把钥匙

空的房间满的房间都是你的房间

有这么一座神秘晦涩的诗人宾馆

流动在理性感性冲突的心灵角落

当碎片开始拼贴城市黝黑的轮廓

请不必唤醒我们期待落泪的眼眸

——《联合报》 2013.09.03

2、《仿生的盆栽》 林于弘

作为一株仿生的盆栽，我必须

假装天宽地阔的舞台

适时伸展枝叶与雄心

询问左邻右舍的生态

作为一株仿生的盆栽，我必须

凸显与众不同的价值

调整秾纤合度的腰身

保持优雅倾斜的姿势

作为一株仿生的盆栽，我必须

展现卓尔不群的形象

擦拭青翠碧绿的枝干

凝聚炯炯发亮的眼光

作为一株仿生的盆栽，我毋须

担心生命的衰颓与延续

没有四季的花谢花开

没有日夜的沉睡苏醒

用自己的想象想象世界

用想象的世界想象自己……

——《联合报》2013、07、7

3、《春登大屯有感》林于弘

初见山，总是山

山在眼前

人在山前

轻轻，走著风雨飘摇

轻轻．走著云深不知

不见山，还是山

山在眼里

人在山中

缓缓，行来采药的童子

缓缓，行来埘花的老翁

又见山，山无言

山在眼底

人在山外

匆匆，掠过一群迟归的伯劳

匆匆，惊起一抹害羞的春色

         ——《葡萄园诗刊》83年5月

4、《照著睡了》林于弘

照著。

一条曲折的公路。照著

一群迷途的联结车。照著

一盏失眠的街灯。照著

一双乱窜的瞌睡虫。照著

一双模糊的眼睛。睡了

一把流不完的鼻涕。睡了

一具断线的电话。睡了

一段讲不完的故事。睡了

睡了。

5、在阳明山（隐题诗三首）林于弘

              一

　冷暖的人情世故

　水流般漂着

　坑洞的起伏与隐遁

　    二

　梦境之外

　幻想着你我交会

　湖面一片粼粼的波光

　    三

　擎起一面夜空

　天上闪烁的眼睛，如

　岗顶纵横的星座图

6、《给我一座核四厂》林于弘

给我一座核四厂

让我解决能源缺乏的长期恐慌

厚重的西装才能抵御办公室的低温冷气

地方的父老为何还是肝火上扬

给我一座核四厂

让我发展神秘的武器不再困难

昂贵的外线交易总是不切实际

我们需要一把MIT的核能保护伞

给我一座核四厂

让围标的工程早日开张

让回扣的成数随经济成长

让国际友人对我们的勇气刮目相看

亲爱的全体国民啊！

我们绝封需要核四厂

给我一座核四厂

安全的问题大家不必紧张

高级的官员每年都会来定期巡视探访

除了人为的疏失之外，理论上

是不会发生任何的故障

给我一座核四厂

牺牲小我总是无法避免的创伤

但是只要大家肯稍微点头转向

关于地方建设回馈医疗保健服务的补助金额

一切都可以慢慢慢慢的好好商量

给我一座核四厂

适量的辐射对人体绝对不会有任何损伤

权威的说法必须虔诚信仰

大家的福利才不会受到影响

给我一座核四厂

找不到理由还是得坚持主张

假设的民意虽然有所顾忌

现实的利益绝封不能屈服沦丧

伟大的理想需要你我来共同护航

给我一座核四厂

早早晚晚你们还是得投降

听不听是你可笑的权利力

做不做是我一贯的主张

在最后通牒的草稿完成之前

请你请你请你请你请你请你仔细考虑之后

赶快，给我一座核四厂

                     ——《自由时报》83年11月7日

     曰：由于台湾没有出现类似大陆二三十年代和五十年代那样的新诗格律化运动，也没有产生具有自觉意识的追求新诗格律化的文学社团，因此，林于弘教授对于台湾诗坛的新诗格律试验历程的梳理就具有了全新的独特意义。而他以定行诗体建设的视角对新诗格律理论的解析也为那些单纯以诗歌语言的“节奏、音韵”作为自由诗和格律诗判别标准的狭隘新格律诗观提供一个反面的鉴照。

定行诗体和定言诗体属于现代格律诗的初级形态，它是单纯具备整齐律、对称律、押韵律的自觉形态走向成熟的高级形态的必由之路。从众多的诗体试验中可以看到，定行诗体和定言诗体如果遵循整齐律、对称律、押韵律，其格律形式就符合中国人的审美情趣，如果摒弃整齐律、对称律、押韵律，它就会走向自由、无序状态。所以离开了自觉形态的定行诗体和定言诗体的试验，它就是空中楼阁；只有建立在自觉形态的基础之上，才具有实质的意义，才能走向高级形态，成为形义俱佳的新格律诗。

正是   定行诗体落台湾

       格律诗坛不寂寞

参考资料：

  《台湾新诗“固定行数”的格律倾向——以《台湾诗选》为例》  林于弘

  《形式与内容的交锋——以向阳《立场》为例》                林于弘

  《文明并发症》                                            林于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