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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    上

试将八行求格律 勿以成败论英雄

死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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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台湾诗坛，八行诗试验首推岩上为代表诗人，他曾出版八行诗专集《岩上八行诗》，影响甚广，也是定行诗体的坚定实践者。自1966年加入笠诗社后，凭着一股对诗的热爱，锲而不舍的追求，自学奋进，跋涉出一条独特的诗路。他在《激流》的“后记”中说：“我制作自己适身的衣裳，且舞我自己的姿式。”

二

   岩上，本名严振兴，一九三八年生。台湾嘉义人。台中师范、逢甲学院毕业。一九五五年开始接触现代诗，由阅读经涂鸭到创作，历经数十年对诗的爱好从未减退。早期作品以自我为中心，多为个人年少抒情与感怀之作，渐渐诗的领域扩展到生活空间环境、土地及社会、政治、教育等等的关注，诗由个人性趋向社会性的关怀与批评，后期作品除仍具社会批判性之外多为人生感悟哲思之作，作品风格内容成多样性的变化。岩上出版诗集有∶《激流》、《冬尽》、《台湾瓦》、《爱染篇》、《针孔世界》、《更换的年代》、《岩上八行诗》。诗评论集《诗的存在》一九七三年获第一届吴浊流文学新诗奖，之后曾得中兴文艺奖章、中国语文奖章、中国文协新诗创作奖。并任吴浊流新诗奖及荣后台湾诗奖等评审。作品选入国内外重要选集数十种，并译成多种语文。他一九六五年参加“笠”诗社，一九七六年年创办“诗脉社”，一九九四年起担任“笠诗刊”主编。

三

    岩上的父亲过早去世，大哥又被抓去当兵，二哥在铁工厂当学徒。那时候二战刚刚结束，整个社会经济普遍都不好，他的母亲就去做小工，有零工能做的就做。岩上父亲过世的时候，他母亲才三十九岁，辛辛苦苦地带着几个孩子。岩上小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母亲带着家里最小的他到父亲的坟上，嚎啕大哭。虽然生活艰辛，她咬着牙也把孩子带大成人了。

    岩上小学毕业后，因为家庭经济困难，没办法负担上中学和大学的学费，所以只好考取华南商业职业学校。他以第二名的优异成绩考取了公费的台中师范。台中师范没有什么社团，岩上就自己跑去选修美术，当时主要修习的是水墨画。文学方面，自己到图书馆看书，自己也会买书来读。那时候他把母亲和姊姊给他的一些零用钱，都存起来，拿去买书。当时中国古典的书籍他看的少，外国文学看的多。外国文学如罗曼罗兰的作品、挪威的易卜生的作品。另外，也接触了一些外国诗人的作品，当时他主要接触的是歌德与泰戈尔的诗。其中最喜欢哥德。中国方面就徐志摩、朱志清、刘大白、胡适的《尝试集》等。那时有一个同学知道他喜欢诗，还把家里偷藏的一本禁书——冰心的诗集借给他，他拿到手后便整本抄起来。那本笔记簿他一直保留着。

在华南商职读初中时，因为家庭贫困，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情让诗人脆弱的心灵苦不堪言，刻骨铭心。

那时候小岩上出门一般都穿木屐。木屐是用轮胎割起来做的，走路会痛，走的时间长了会起水泡。虽有穿鞋子，舍不得穿啊！要去学校才舍得穿！破了的话再补，补到不能再补。记得有一次补鞋的抱怨：“你这个鞋子还要补啊？”但不管怎么说岩上还是拜托他说：“我剩下几个月就要毕业了，我实在没钱可以买一双鞋。”人家依然不帮他补，依然对他的拜托无动于衷，只是丢给他一句话：“鞋烂成这样怎么补！”

那时候小岩上曾领过好几次的奖学金。奖学金一次两百块。两百块当时是一个很大的数目。中小学的老师薪水一个月大概才三百块左右。一个学期的注册费大概一百块到一百五块。所以他领到的奖学金，大部分都用于学校的注册费。但有一次他却只为了家长会费十块钱，学期奖学金就莫名泡汤。因为没缴钱的，会被扣操行分数！那时他确实没钱交，学校催了三次。之后，公布出来，他被记了一个小过。那时十块钱对他来说，相当于天文数字！他只是一个初中学生，家里没有钱，母亲都要给人家去做小工！已结婚且住在一起的二哥，也只在做工而已。况且那时他不会向二哥二嫂拿钱。大哥去了大陆，杳无音信，母亲只要说到大哥就会流眼泪。学校因为他没钱交家长会费，就认为以为他是坏孩子，被记过，所以失去了奖学金，所以连买鞋的钱也拿不出了。

四

在岩上出版的七部诗集中，独具格律形式意味的探索是定行体诗集《岩上八行诗》，他在序文中说：“缺乏组织的语言，将无诗的存在；没有形式的诗，也将无诗的内容。”这是非常辩证的观点，突出地强调了诗的结构形式的重要性。更有意义的是，2006年7月严月秀在南投县文化局举办“诗丝入扣——视觉设计创作展”将《岩上八行诗》的诗作融入多媒体立体设计展出，岩上为此特撰《诗与视觉传达设计交感艺术》一文，论述了视觉艺术和听觉艺术（语言、音乐）是如何交融互渗的，取得了别具一格的艺术效果。

八行体新诗，因为其内在结构暗合古典律诗的起承转合的美学特征，所以一直是新格律诗人乐此不疲的试验诗体。更因为诗人的诗学素养和美学追求的不同，呈现出了异彩纷呈的形态。岩上的八行诗，形式上的特点是：1、所有作品均为咏物诗；2、所有诗的标题都是用一个字；3、所有的诗都是分为两行一节两，一首诗由四节组成；4、每一首诗都配有一幅单页画，诗画相映。在格律方面，外在形式只追求八行，舍弃了节奏对称，舍弃了押韵；但在语言方面，多运用对称词语，表现相对应的互生共存关系，利用对比的技巧，突出显示事物的特征；在结构方面，运用起承转合，前三节针对诗题、诗旨以平淡舒缓的语言进行说明、叙述、发展和辩证，而在结尾时突然扬起，以一高潮作结。

岩上在《岩上八行诗》诗集的《后记》中说：“八行诗不是一个固定表达诗的形式，它仅是以这样的形式呈现了这样的内容。”又说：“面对语言解体、散乱的无诗世界，以平稳平易的形式呈现诗的可观。”从诗人的自述，我们可以发现，八行诗是一种平稳平易的形式，诗人以这样的形式来讽刺那些破坏语言的诗人。他在诗集的《序文》中以更强烈的语气说：

“我们不希望后现代的诗是新新人类，不稳定，不可靠，不可信赖，反体制，反整体性，反主题，无中心，分裂破碎的行为表征；更主要的是诗不希望成为语言的分尸、解体、无组织的形态。”可见他是以八行的形式来告诫那些散乱、无理的诗作，要遵循并建构新诗的语言秩序。

五

    定行与定言是新格律诗结构上的一个主要特征。这种结构的特点，多一行一字不要，少一行一字不取。它不仅仅是诗的行数和语言的限制，而且是一种固定的形式装载一种活的，可以膨胀可以收缩的内容。就诗的特点来说，它要求形式的有限和内容的无限性。即以最凝炼、最精省的形式，容纳尽可能多的内涵。

岩上曾认为他的八行诗来源于八卦，是形变八卦，质取易理的诗作。以不变应万变，以八行这种不变的有规律性的形式来表现宇宙万事万物变化不息的道理，这是格律形成存在的哲学基础。

以下是几位诗评家对岩上八行诗的评述：

《岩上八行诗》以严密的结构、理性的节制，写出平易简洁而具高度张力的语言，其语言之浓缩冷凝颇能配合诗的简短形式，（包括全诗的简短与每一段的简短）与结构上的特色，在岩上的诗歌道路上，是异军突起，也是一个新的发展。

──丁旭辉

“八行体”虽然并非岩上的独创，但是有了《岩上八行诗》诗集的问世。“八行体”便打上了“岩记”的印章。岩上的“八行体”形式和内涵都有其鲜明的特点。

──古继堂

岩上从《易经》中吸收思想，采用八行的形式来创作。这些思想的特色，一言以蔽之就是：易简、不易。……《岩上八行诗》中没有绝对的人生答案，它只是还原物象的诗句，从字的意涵和物象的本身反观自我。

──黄明峰

六

辑录几首岩上的八行诗。

1、《夜》 岩上

用黑色来包装万物

夜透明成了水晶体

你将窥见到阳光之下

无法捕捉的清醒如精灵的跳跃

迈入夜的深沉隧道

所有潜伏的意识都曝现成蠢动的菌类

不断探索夜的漏洞

人类以同样黑的面目寻找出路

       一九九二、九、二六

2、《火》 岩上

燃烧起来的愤怒，这世界

烽火连绵，无非不平的火在蔓延

其实人人心中都有一盏温婉的火苗

温慰自己，照亮别人

生命的延续，就靠那一点

不熄的火种来传递

火在水中灭，火从水中生

火，不灭的欲望

    一九九三、四、二七

3、《站》 岩上

距离与距离间的跳板，站

或短短的一步或用长长的一生去跨越

到了这站，又想到另一站

跋涉的是举目茫茫的眼神

抛弃这站，又出现那一站

一站又一站，何处才是终站？

站，标志着悲欢离合的脚印

挥手想要掌握的全是落尘

        一九九三、元、十三

4、《疤》岩上

一切伤痛必须在时间的

黑板上，清晰地划下休止符

偏偏疤痕由红变黑

曾被白色的纱布包扎过的

如果挨痛超过忍耐的程度

还会被麻醉，模糊本来的面目

既已成疤，就不要再去

挖伤，否则再度流血

         一九九三、八、二三

5、《歌》 岩上

话语无法畅开心中的那份

积郁，就拉长喉咙舒畅试唱

让心底震荡的声音通过

胸膛，从口唇旋旋而出

心中有山壑，空谷回响

心中有海洋，波涛汹涌

高昂低回唱出心路的

管弦，悲与欢

          一九九三、八、二二

曰：岩上的八行诗，结构上具有起承转合的美学特征，大多数前三节铺陈，后一节点题，符合中国人的审美情趣。也追求词与词、句与句之间的对应，哲理性强，这也是为读者看好的主要原因。

但是，岩上八行诗舍弃了整齐与对称，舍弃了押韵与旋律，有八行诗之形，少八行律之实，除八行之外，缺乏公认的新格律的共识，也使得这种诗体特征仅仅停留在个人的探索与追求，无法成为一种大众共同遵循的新格律规范加以推广和普及。所以，岩上说：“八行诗不是一个固定表达诗的形式，它仅是以这样的形式呈现了这样的内容。”（《岩上八行诗》后记）

岩上从《易经》八卦的角度来追寻八行诗的脉理与源头，得出格律是以不变应万变的道理，八行诗就是以八行这种不变的有规律性的形式来表现宇宙万事万物变化不息，这其实道出了格律形成存在的哲学基础。

正是   八行美起承转合

        无韵律难以成格

参考资料：

       《岩上八行诗》                                                  岩上

       《面向生命的激流》                                            岩上

      《充满生活哲理的诗篇──评岩上诗集<<岩上八行诗>》  古继堂

       《岩上詩研究》                                                 叶婉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