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父一般的爱
柔风
收到盈盈给我的最后一封信的时候,盈盈已经走了,去上海那个繁华而又神秘的城市了。她在信中说:“哥,收到信后你不要给我回信了,因为这是我在学校给你写的最后一封信了,我以后不上学了……”我知道,也只有我知道她现在心里有多么痛苦,她辍学了,而她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啊!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真的一定很好吗?
那封信没有信封,是盈盈托人捎给我的,现在它如一个迷失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只在我凌乱的书桌上黯然神伤。一阵风透过我的窗户传来,树叶发出哗哗拉啦的响声,像在悲泣着什么,冷清的夜踏着银河的碧浪在黑夜的深渊里泛舟。
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了。挂在土砖砌成的小客厅里的那个破旧的大钟当当当当地响了数下,然后戛然而止。盈盈此时已在把课本装在母亲缝制的布带子里,她刚刚数着钟声想着心事,“在外面我也可以照样学习”,她这样想着便也忘了些许烦恼,但她中也忘不了那些老师那些同学,他们都是曾经来过自己家里劝过自己回学校读书的。“盈盈,你回去吧,我们会帮你战胜困难的……”这是老师和同学们离开她家时对她说的最语重心长的最震撼她的心的一句话。然后她四年的同窗,也是在四年中对她始终是最关心的彼此最可以倾诉衷肠的知心好友小红突然挽着她,失声痛哭。“盈,我知道你已经打定主意不上学了,在外面小心点,保重啊!”然后她把一只塑料的观音菩萨塞到盈盈手里,“她会保佑你的!”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母亲还坐在昏黄的灯光下,为她收拾着什么。收拾完了又找出一件很旧的衣服缝着,但她缝的很不用心,她在想着这一切都是怪她那可恶的老子,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没有良心的他抛老小不顾,在外面又养了一个婊子还生了儿子,“我怎么就不能生个儿子?”她又在怨恨自己了,她又在想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都怪自己没出息,丫头都生了好几个了就是不生崽子,自己命薄啊!”“丫头现在就上不成学了,这么小就得出去打工……”想到这儿她又一阵难过,心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不争气的手老是不停地抖着,针已经好几次扎在她的手上,那块灰白的补丁上已经留下好几片血渍了。
“孩子啊,你睡一会吧,哦。明天还要赶路呢。”母亲看着盈盈轻声地说。
“不,妈,您睡吧,我的东西我自己会捡的,衣服就不要做了,这不有好几件了。”
“唉……”母亲叹了一口气,就没有再说什么。
“盈盈,起来了,走了,要不就赶不上车了。”盈盈表哥敲着门喊着。
“哦,就来了。”盈盈一咕噜坐起来。
母亲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送着她们,一路上不停的叮嘱着,“盈子啊,再外面好好的,不要太累,凡事听表哥表嫂的话,灰子啊,盈子还小,不懂事,还麻烦你照顾她了,……”
盈盈上车了,母亲站在路旁张望着目送着车子远去最后在一个拐弯处,消失了,然而她依旧探着身子站在哪儿不停地挥手嘴里还不停地叨叨着什么。
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站了起来,阳光透过了车窗很朝气蓬勃地照在乘客的脸上。盈盈打开车窗看了一下,外面的景物已经不像刚上车时的那样朦胧了,一棵一棵的树排着没有队型的队伍在眼前不停的飞快后退,在那些山沟里悬崖上蜕变成一瓶墨汁,直到可望而不可知的视线的盲区,此时睁着眼睛看远方与闭着眼睛没有区别。
车子已经走在一坐桥上,桥下河水湛蓝,离桥不远处的一坐小高坝上,水从坝顶漫下来,无数的水花连在一起像一匹散开的布帘子,那小花从高处飞速地跌落坝底,欢乐而又潇洒地摇曳着,像是听这一首催眠曲躺在摇篮里。“人都想往高处走,为什么不愿意做向低处流的流水呢?“”盈盈这样在心底想着。忽地她的脸甭紧了,像是有一种很复杂的东西爬上了她的面容,在她的双眼里流出一种怨恨与无奈的神情。
“爸爸为什么是那样的一个人?”“其实‘爸爸’这两个字在我很小的时候已经在心里死了,‘爸爸’这个词在我心里连‘狗狗’都不如,唤小狗它还摇摇尾巴,感觉很亲切呢,而爸爸板着面孔像地狱里的凶神恶煞,一年很少回来,难得见几次面,回来时还不停地骂妈妈,打妈妈,也骂我和姐姐,说小丫头这么大了还靠家里养活不出去挣钱,还上什么学?
——这是哪门子道理啊?女孩子就不能读书啊?”
前天,那个人又来了晚上死皮赖脸的跪在盈盈母女面前,恬不知耻的说:“盈盈,我求求你,你不要读书了,我的外面还有个家,我实在养不活啊,盈,我知道我这个做父亲的很不称职,没有尽到责任,但我也是没办法啊,你姐已经高三了,要不,你们都不要念了……”
“你让姐姐继续读吧,她快要上大学了,学习又比我好……”
“那你不念了?”“那个人”一脸堆笑地从地上爬起来,拥着盈盈的肩膀。
“干什么?”盈盈把身子一扭,走进自己的房间。
“为什么老师们也会那样呢?就是因为别的几个同学家请他们吃了饭而我家没有请吗?结果快要考试时,老师先把题目给他们说了,老师平时不是说要平易近人吗,都是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难怪自己考了第六名,而希望工程是属于第五名的,有时就是差之毫厘也会有天壤之别的,话又说回来,自己为什么不能多考一点呢?以前每次都考第一,而现在是为什么呢?在学校里呆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学习成绩下降,最后还不知道降成什么样子!那个男孩子已写了好几封信给自己了,他平日里又很腼腆,但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大胆呢?为什么自己每次见到他也会脸红呢?是不是也会喜欢他呢?该死的,都是因为他自己成绩才会下降但他喜欢我也会有错吗?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一个男孩子喜欢我呢?我从小到现在连父爱是什么滋味都没有尝到过。”
“为什么母亲总是对姐姐好呢?在家里,我总是捡重的活干,姐姐比我矮,母亲说她身体不好,但我身体就好吗,我有时上课头也发晕啊,但我从来也没有跟谁说,家里这样穷,我怎能开口要什么补身子的东西呢?姐姐长的比我漂亮,比我会说话,当然比我讨人喜欢,她只把心事藏在心里而不像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为什么每次带菜的时候母亲总是把姐姐的缸子压了又压,而我的却松软的像棉花呢……
她不愿再想什么了,她已闭上眼睛,头脑涨的发痛。慢慢地她在颠颠簸簸的车厢里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盈盈才醒来了,已经到了上海了,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都市里霓虹闪烁,熙熙攘攘的人群夹杂着汽车的喧哗和别人的热闹。无数的招牌在断断续续书写着与这个城市很不协调的寂寞。车在一处较为冷静的街巷里停下来,表哥叫盈盈下车,说到了,就在这儿,他们叫盈盈在路旁等一会儿,他们去喊人来拿行李。
过了好一会儿,表哥他们才回来,后面跟着一个高大的男子汉,留着小胡子头发很长梳理的还算整齐,看上去和自己的父亲差不多,但他不像父亲那样的冰冷,相反很热情,一上来就和盈盈打招呼,并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她,这让她感觉到很温馨,就像慈父一般的爱怜的目光让她感觉到浑身的舒坦。
“你就是盈盈吧?我和你爸爸认识,我们以前在一起做生意。唉,你爸爸其实也挺不容易的,只是可怜了你们母子。盈盈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他在心里对他的话有一丝丝的不快,因为她特别讨厌别人提及自己的父亲,一提及自己的父亲她就烦心里想吐,那是一个长了一张能把稻草说成金条的歪嘴,再无理的话经他嘴那么一说准变的动听。以至让人觉得他确实是一个大好人而其实他是一个多么虚伪的王八蛋。盈盈望着那个像父亲的人笑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
“来,把东西给我吧,我帮你提,房子离这不近。那个像父亲一样的人慈爱的对盈盈说。
“哦,对了,忘了介绍了,这位是张叔,他在这里很熟的,以后有什么事就拜托他吧。”
表嫂一边找东西一边说。
“那没有什么,以后有什么需要老张帮忙的尽管说就是了,都是老家来的,在外面都很不容易,要互相照顾嘛!”张叔随和地笑了一笑。
第二天一大早,表哥他们就起来了,他们去上班。“盈盈啊,今天老张带你去找工作,你在房子里等一会,他说好了会来找你的,你们到附近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工作。“我们去上班了。
表哥他们前脚一踏出门,老张就来了。
“张叔,喝水吧。”盈盈给他到了一杯开水。
“不用了,我给你带了早点,你赶快吃吧,吃完了,我们去找工作,”老张把一袋早点放在盈盈面前。
盈盈有点不好意思了,因为从来没有男人像这样关心她,她看一眼老张:一种感动的神情马上就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人这样好,半晌,她才吐出两个字:谢谢。
他们已经跑了许多叫招聘的地方了,但都没有合适的。
第一家是一个公司招银员。老板问:“会电脑吗?”
“不会。”盈盈怯生生的回答。
第二家是一所宾馆,老板问:“会英语吗?”
“会一点。”
“过几级了?”
“没有过几级。”
第三家公司是一个服装厂,老板问:“当过裁缝吗?”
“没有。”
“卖过服装吗?”
“也没有。”
最后老板们都异口同声的说了这样一句话——“那你到这来干什么?”
已经跑了大半天了,还没找到一份工作。盈盈此时有说不出的辛酸,她好是所到特别的委屈,“这么多工作,为什么就没有一件适合我的呢?”
她这样想着便对老张抱怨地说:“张叔,为什么找工作这么难啊?”
“你别急嘛,慢慢来,恩,总会找到一份适合你的。”
最后,终于找到一份:是电子厂的先做学徒,学徒期间150一个月,以后350一个月。老张问她行不行,她点了点头说先试试吧,先干了以后再说。
盈盈的工作最是一天十二小时,上午从八点到十二点,中午一小时吃饭休息,下午从一点到九点,由于她不熟悉路,天天晚上得有人接她。有时表哥表嫂去,有时老张去,表哥喜欢打牌所以大多数晚上都是老张去接的,有一天晚上,下班都一个多小时了,还不见老张的影子,盈盈只好一个人走,路上撞着几个小流氓,他们上来调戏她,盈盈吓的哭着向前跑,几个混蛋在后边追,老张就在此时从对面来了,盈盈哭着跑着,猛然她看见老张,心里就塌实多了。
“盈盈,怎么了?”老张着急地问盈盈。
]“他们,欺负我。”盈盈哭着说。
“这时几个小流氓已经追过来了,看见了老张,他们就停了下来。
“他妈的,你们干什么?想死啊!”老张 骂着就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一个小子,照脸就是一拳,后面几个小混混一看见老张撒野就一窝蜂一样地冲过来,老张一双手掐住那个小子,“别过来,过来我就掐死他!”那几个人就没有过来。老张也就放了手,拉着盈盈说“走!”没想到那几个人一下子又冲了上来,“他妈的,敢打我哥们,活腻了!给我上去打!”那个王八蛋冲上来一阵拳打脚踢,老张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终于倒在了地下,他们就在他身上不停地踢……
盈盈在旁边吓呆了,她不停地哭着骂着,最后她去拉老张,“张叔,您没事吧!”老张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没事,没事,我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便到在地上,没事,没事,我送你回去,以后没有人来接你,你不要一个人走,多不安全啊!”
“不,张叔,我想去你的房子玩一会儿。”
“那不好吧,我一个人住。”
“没事呢,你是我叔叔呢。”
“喂,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该不是有什么图谋吧?”
“我,对你,有图谋?你这是什么话啊?盈盈,我是你叔叔嘛!”
“我不想叫你叔叔,多老啊!我以后就叫你哥哥。”
“不行啊,那怎么喊,人家都叫我张叔。”
“不嘛,我喜欢这样喊你。”
说着盈盈靠在老张的肩膀上,笑着看着他。
“张哥,我晚上不想回去了,我想在你这儿睡。”
“那——不好吧?”
“怎么不好啊,表哥他们好象很烦我,我知道的,我不想回去。”
“那……,也好,不过,你睡床,我睡地下。”
那天晚上,盈盈就在老张那过夜的,这事很快就被她表哥表嫂们知道了。
“你这个小不要脸的,你知道你在做什么?真不要脸!”表嫂骂盈盈。
盈盈站在那儿一言不发。她在心里想着,我这也有错吗?我就是喜欢老张,你们都不喜欢我,就只有他关心我。
“看我怎么对你父母说,你回去怎么交代。”表哥严厉的说。
她再也忍不住了,拔腿就走,“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不让你们管!”说完她就穿门而出。
回到老张的房子里,她死命地抱着老张哭个不停。“张哥,他们都是混蛋,就你最好。”
“傻孩子,我现在心里很乱,人家背后都在说我呢,说我不是人,我看……”
“你看什么?你也不喜欢我吗?”
“唉……”老张叹了口气。
一个月后,盈盈把150元工资一分没花就寄给了姐姐,并给姐姐写了信:
“姐,你现在还好吗?学习很辛苦吧?快要高考了,你吃好一点,买点东西补补身子,我在这挺好……”
望上刚回来表哥就来了,说是她母亲打电话来了,叫她去接电话。
盈盈一拿起话筒,就听见母亲的哭声,“盈子,你怎么了,被人骗了,姓张的那个大骗子啊,我非跟他拼了不可,骗我可怜的盈盈,盈盈,你可要争口气……”
盈盈听着这些话很生气,都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但她又不好发脾气,只说,“好了,没事的,好,你不要担心,我们没什么……”
表哥他们现在已经不理她了,他们说就当没有这个表妹,这么没出息,丢人现眼。
盈盈每次都把工资一分不剩地寄回家,买菜买饭都是老张的。但他也没有说什么,老张现在很少出门,从工地回来后就闷在屋子里,他好像是做了一样大坏事似的有很大的负罪感。
一天, 盈盈突然收到姐姐拍来的电报,上面只写着两行六个大字:
“妈重病,
望速回。”
盈盈一路哭着赶回家,一路遇见本庄子的几个阿叔阿妈,他们只热情地和她打招呼,
去并没有提及母亲重病的事,奇怪,她在心里想着,怎么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就这样终于到了家门口,她又惊又喜又诧异,惊喜的是母亲这不好好的并没有生病,诧异不解的是,姐姐怎么打电报骗她。
“妈,我回来了,你没事吧?”
“哦,盈子,你总算回来了,我没事,你没有事吧,都把妈给急死了,快到屋里去,你姐姐今天晚上回来,刚好明天星期天。”
晚上,父亲姐姐都回来了,他们一起狠狠给盈盈上了一节政治课。
“盈盈啊,你在外面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被那个姓张的大骗子给骗了。你看他都三四十岁了,还不务正业,穷光蛋一个,连半个老婆都没有找到。”
盈盈坐在那儿,低着头,没有答应。
“妹呀,不是姐姐说你,姐姐对不起你,欠你的太多,你找男朋友,姐姐没有意见,看你总不能和一个比你大二十多岁的,像你父亲一样大的男人吧?你知不知道,人家说的很凶呢,连老师和同学们都知道了,都说你很可怜,被人家拐跑了,你让我这个做姐姐的脸往哪儿搁啊?”
“盈子你给我听清楚,你以后不要去上海了,先在家里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等我给你找到路子了在说!”父亲厉声地吼到。
盈盈把嘴动了一下,想说什么,但她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她知道此时说什么也没有用,所有的争辩也只能是徒劳,相反只能增添更大的麻烦与误会,没有人会理解她支持她,关心她。
晚上半夜的时候,父亲母亲姐姐他们都睡着了,盈盈轻轻的起了床,在客厅里找了一张纸条,飞快地在上面写着:
“妈,姐姐,那个人,家里没有事,我得走了,我还得上班,我会好好过的,我会走好自己的路……
你们保重!
盈盈
”
盈盈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上海——她工作的那个城市,她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对还是错,此时她的心里一片空白,但她唯一坚信的是自己这样做是不会后悔的,“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你们都不喜欢我,我张哥喜欢我关心我,我没有错。”
她回到房子门口,敲了敲们,但没有人应,张哥呢?怎么不在啊?一定是到别人家去了。
她打开了锁,房子里一片凌乱,她在床上只发现了一张小纸条。
“盈子,我生病了,是得了传染病,恐怕治不好了,我现在想一个人去去陌生的地方静一静,以前我对你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偿还一笔债,三年前我和你父亲做生意时骗了你父亲,独自把钱吞了,傻孩子,你还年轻,不要做傻事,我现在活在世上的日子已经不长了,我也不想连累你,你保重,晚上下班后回来小心点,最好打车,不要一个人走,很不安全……
你的叔叔 老张
”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盈盈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她使劲用手打着自己的头,然后一头栽到床上。“老天为什么会这样,张哥人那么好,怎么会的绝症?你骗我,你们都骗我!不行,我一定要去见(找)他,我一定要去见(找)他!”
表哥也来了好几遍了,叫她不要伤心,说老张已经死了。
“那他人呢?”
“死了。” “尸体呢?”
“火化了!他没有家人。”
“哦。”盈盈没有哭,她已经把眼泪哭干了。
盈盈现在工作习惯一个人上班了,只是下班的时候她看着一对对情侣走过身边会有一点失落感。但她慢慢地也就适应了,并且她在场子里干的很卖力,老板很快就把她提拔为车间主任,她现在一天只上八个小时的班,比开始时轻松多了。
一天, 盈盈晚上下班回家的时候,看见一个很熟悉的身影,骑着一辆破自行车。
盈盈想上去看清楚,但她又有点害怕,万一自己看错了可不好办,但她越想越熟悉,最后她想起来了那身影好像那个人(她的父亲),但她还是没有停下来,一定是自己眼花了,他怎么会来这里。”她在心里想着。
她正准备上自己的楼梯,忽听有人喊:“盈子?”她回过头借着院子里的灯光,这回她看清了,正是那个人。
“你,怎么在这儿?”盈盈不解地问。
“是,是我,你爸,我在这儿看你几天了,只是我不好意思见你,盈盈听爸的话,那个老鬼现在死了,跟我回去吧!”
“呸!”
“怎么了,我是你老子,你父亲!”
盈盈哼了一声,声音里满是轻蔑。
她的父亲已经下了车,慢慢走到盈盈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盈,我已经在这偷偷地跟着你好几天了,我知道,是父亲不好,对不起你,没让你上学,你恨我,你骂我,你打我吧……”
盈盈没有想到父亲会这样,她一时也不知所措了,但她最后还是咬一咬嘴唇,说:“你起来吧,别这样,我不喜欢看一个人这样求我,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你别想做这样的假象骗我,你骗得了全世界的人骗不了我!你起来,走吧!”
“不,你不跟我回去,我就不起来!我就不走!”
“好,你不走,我走!”说完盈盈大步走出院子,打了一辆车走了。
盈盈的生活现在很有节律,晚上下班提前到五点钟,她每月寄给家里500元,还剩下不少钱,只是她现在再也没有心情看书了,那些书当时带来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子,她自己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上大学只属于那幸运的孩子,她也买了手机,为了与妈妈和姐姐联系方便点,有时她也和表哥们一起去市区公园里玩玩,她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很不错的,她有时也想起上大学的姐姐,她一定过的很好吧,说真的她在心里很羡慕姐姐,她上大学呀,回家多光荣。
但她每晚几乎都会想起老张,回想起老张来有一种幸福的感觉涌上心头,老张是那样的善良,他真是个大好人,自己在他那睡了那么多晚上,他却一点都没有动自己,他怎么会死呢?她又回忆起自己好像有几次看见老张了,真的很像的,可惜不是,那天她喊他他还回头了呢,可惜太远看不清,但当她追去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
一天, 一个老乡来到盈盈这玩,她们是小学同学,闲谈之间谈起了老张,
“老张真是个大好人,可怜啊,得了绝症死了。”盈盈动情的说。
“谁说的呀,他现在去无锡了,过的可好了,听说挣了不少钱,现在还取了老婆呢!只不过是个寡妇,不过已经很不错了。”
“啊?!”盈盈一下子蒙住了。
晚上,那个老乡走了,盈盈一个人回到房间里,她一眼就看到桌子上那张放置已久的老张的照片,是嵌在玻璃框子里面的,她看着看着便哭开了,她忽地感觉到这世界上一切人都是骗子,表哥在骗她,爸爸做假象骗她,妈妈骗她,姐姐骗她,连老张也一直在骗她。
桌上放着一封信,今天邮差才送的,她没有打开看,但她知道一定是那个同班的男孩子小峰,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想他,自己这么多年来很对不起他,“他为什么喜欢我呢?一个没有出息的打工妹!”但她现在真的很想他,她觉得自己心里除了他就没有人可以想了。
她在写着信,是给小峰的回信:
“峰,展信快乐,祝你学习进步,我在着儿过的很好,要是需要什么资料东西的的话就打我的手机,我会给你邮寄的,……
放假,我会回去看你,和同学们聚一聚……”
她很想在信上说自己的遭遇,但她说不出口,她很想在信上说自己很想他,但她也说不出口,最后她写不下去了,写了半天也只是寥寥的几个字。她又一次哭了,眼泪一滴一滴地渗进信纸里,蓝色的字迹很快就如相思的河水泛滥一样,一会就散开放大,什么也看不清了,只有模糊的一片……
她到底在相思谁呢?
她忽地一下子抓起信纸,把她们窝成一团,猛地仍在房子的地面上,纸团在地上滚出老远,最后在墙角停下来,像是个孤独的孩子受了父母的打骂那般跪在地上,抱歉地对着自己弄脏的衣服却找不到人倾诉。
“你们都是骗子!你们都在骗我!盈盈大声地哭着叫着,哭声像一只富有弹性的皮球,在房子里来回碰撞着,久久回荡。
桌子上的老张还堆着一脸善意的微笑,盈盈看着这笑容现在很陌生,像是前世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一个陌生人,她慢慢拿出玻璃框,望着老张微笑一下。然后,她咄咄梭梭地取出照片,不停地小心翼翼地撕着,眼泪又一次溢满了她的眼眶,她像是看着自己撕碎了的心的碎片一样,弓着身子痛苦地走到窗前。
“张哥,再见了!”
那被撕落的碎片纷纷扬扬地随着午夜的微风飘着,无奈而又悲伤,最后绝望地划过城市的天空,向着最为孤独的方向缓缓飞去,在她们即将落地的刹那,盈盈忽然感到眼前一片素白,她看到无数雪花纷纷从天而降,洁白的透明的;几片雪花无意地落在她红润的脸上,瞬间便熔化了,她感觉到无尽的冰冷,脚下一片松软,她已经栖身在一片茫茫雪原……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18 15:46:4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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