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冰心与林徽因

轩辕淳淳

（上）



      图中之林徽因和谢冰心，无疑是近代的两位大才女。有人说，前者的一生几乎是个神话，是所有女性的古典梦想。她貌美、才高，一辈子生活在呵护与爱慕之中。她经历的时代虽充满动荡，却仍得以保有那份矜持、从容和沙龙情调。看到林徽因的照片，不禁由衷赞叹：这才是真正的“美女作家”。她不仅具有才华、成就和美貌，她身上有着艺术家的全部素质，她能够为她热爱的任何一门艺术留下自己的痕迹，能够让她生活中的每一个片段都焕发着诗意与神采—那个集才气、集美质、集傲岸、集热爱和事业于一体的“人间四月天”，那个住鸡毛小店、不怕头发生虱子、骑驴考察古建筑的美丽女人，正是林徽因。

      俺觉得，说来说去，这一切的赞誉都与林徽因的天生丽质不无干系，正所谓：“女人是作家没有什么，但如果是作家还生得美就有什么了。”或者，以上说法难辞刻薄之嫌，那么，我们不乏换一种温婉的方式去表述，应该说：唯有容貌美丽的女子，那个“美丽”才有了内外兼修的可能。真可谓，老天爷想眷顾谁，想躲都躲不开，女人托生到这个份上，怎一个“极”字了得，极品佳人自然堪享极致人生。

      毋容置疑，冰心的才华是超群出众的，她像一颗巨星在中国文坛和读者心头已经耀亮了七十多年。这位最富有诗情的散文大家，其艺术成就曾得到许多同行的赞扬和肯定。她的文风清新婉丽，重在以情感人，更善于将生活中撷取的片断编织于自己的情感之中，凭着敏锐的观察和细密的情思，将情与景融合在一起，寓情于景，情景交融，给人以崇高真挚的审美感受。身为一位女性作家，她拥有比众多男才人更加声名显赫的一生，被定位为诗人、小说家、散文家、翻译家，中国新文学的第一代开拓者等等，在七十多年的文学创作生涯中，她意在言外，文必己出，哀而不伤，动中法度，用真挚的笔触真诚地展现了自己所经历的时代。她的那些光彩夺目的作品，被盛赞为留给人类的宝贵精神遗产。然而，拥有如此璀璨人生的女子，却偏偏生得一副平平相貌。在俺看来，比起才貌双全的林徽因来，有才无貌的谢冰心自然是少了些许上天的恩宠。要不，咋就会被那位居然能让张爱玲青睐有加的海派女作家苏青极尽挖苦一番呢。苏青的刻薄是显而易见的，她说：“从前看冰心的诗和文章，觉得很美丽，后来看到她的照片，原来非常难看，又想到她在作品中常卖弄她的女性美，就没有兴趣再读她的文章了。”

      女人的心不相通也相近，对此，俺也不乏同感。早时，俺曾为历史地理学家侯仁之先生整理过访谈录音，其中有段涉及到冰心的内容至今记忆犹新。侯先生一再声称冰心是自己的启蒙者，当年他在燕京大学文法学院的木楼里应试，一位在黑板上写下试题的女老师便是冰心.......。听熟悉人讲述身边事总比道听途说要来得亲切，更何况先生语气中透着虔诚，简直就是敬仰崇敬得一塌糊涂。而回想起冰心就此在俺心目中的那种玉树临风，咋说都与照片大相径庭。

     女人天生善妒，又偏偏都是些心高气傲之辈，彼此刻薄相轻起来，是难免尖酸、刁蛮、甚至歹毒的。因而也就难怪在文字中极尽温婉清丽的谢大才女，将才貌双全的林大才女当成明里暗里较劲的对象了。据载，谢与林早年曾有过交往，二位才女的老公吴文藻与梁思成是赴美留学期间的室友，就此，四人曾有过相聚，并留下这张野餐聚会的合影，但后来的事实说明，此番相聚并没有给她们带来什么友谊。

轩辕淳淳

（下）

      在上世纪30年代的北京城内，林徽因与梁思成颇具影响，故而家中每逢周末便有一次文化沙龙聚会，被称之为“太太客厅”。座上宾都是当时知识界的精英，如诗人徐志摩、作家沈从文、哲学家金岳霖、政治学家张奚若、物理学家周培源、考古学家李济、文化领袖胡适等。而风华绝代、才情横溢的林徽因身为女主人，其优雅大方的仪态怎不令在座众人心怡，本身就是一种凝聚力。更何况，她思维敏锐，擅长提出和捕捉话题，具有超人的亲和力和调动客人情绪的本领。就此，每逢聚会几乎都是以林徽因为中心，谈论文学问题。

      对于这个曾引起过许多知识分子特别是文学青年心驰神往的“客厅”，也有颇不以为然者，其中之一便是冰心。她看不惯那种众星捧月的场面，不仅不去参加聚会还写了篇名为《我们太太的客厅》的小说影射林徽因。文中，无论是“我们的太太”，还是“客厅”中的诗人、哲学家、画家、科学家、外国的风流寡妇，都有明显的虚伪、虚荣与虚幻的鲜明色彩。这些“三虚”人物的出现，对社会、对爱情、对己、对人都是一股颓废情调和萎缩的浊流。冰心以温婉加调侃的笔调，对此做了深刻的讽刺与抨击。金岳霖后来曾说过：这篇小说“也有别的意思，这个别的意思好像是30年代的中国少奶奶们似乎有一种‘不知亡国恨’的毛病”。记得好像有位大人物说过：“利用小说反党是一大发明”，由此看来，其实这种发明并没有多大创意，在此之前早就有“利用小说泄愤”、“利用小说诋毁”与之堪称异曲同工了。

      作为女中翘楚，林徽因也不是善茬，据说她当时刚好从山西返京，看了这篇文章后便将带回的一瓶醋送给冰心享用，讥损之心可见一斑。再后来，是徐志摩坠机身亡，就此，冰心又大开鄙薄之口：“志摩是蝴蝶，而不是蜜蜂，女人的好处就得不着，女人的坏处就使他牺牲了。”“志摩的女人”，无非说的是陆小曼与林徽因，本来徐志摩的死就让林徽因陷入难辞其咎的尴尬中，冰心的这番话更是让两家的后代也心存了芥蒂。据说若干年后林徽因的儿子提起冰心时，也是怨气溢于言表，在后来柯灵编选民国女作家小说经典时，也未能得到林徽因的著作，原因是丛书请了冰心做名誉主编，而林徽因的儿子说什么也不肯授予版权了。

      以上这些流传了半个多世纪的“津津乐道”，经过不少人的口传文授，至今还不乏为引人关注的话题。俺是个很情绪化的人，没兴致的事送到眼前都视而不见，而旦逢“入眼”之事便总想刨根问底。巧得很，还偏偏就是近水楼台，梁思庄先生的女公子吴老师刚好是俺系同仁，琢磨着咋说人家也是“族内人”，看法自然会客观得多，为解开心谜，俺特意找到她聊了一通。吴老师本来就是位性情温和心态平和之人，提起这件事来依然不失本色。她的说法其意有二。

      其一，才子佳人历来受众率较高，很多事情流传至深后就会出现演绎成分，难免有曲缪之嫌，据说冰心曾经否认“太太的客厅”有影射林徽因之意。至于人家究竟是啥心思，只有自己清楚了。

      其二，林徽因是人不是神，很多人神话了其人其事。毕竟林在先于冰心半个世纪的一九五四年就去世了，而半个世纪的岁月必然变数多多。自己两、三岁时曾与林拍过合影，那时候的舅妈的确很美。但长大后看到的舅妈体弱多病，形容憔悴，感觉并不美。加之舅妈的个性较强，也是个有脾气的人，未必似经世人演绎后的完美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