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完成的祭奠

虞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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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世兄 ，自你1993年去世后，我一直有一个愿望，就是到泸州来祭奠你，为你扫墓，可是由于俗务所累，直到今天——2002年8月17日，我才终于有机会来到了泸州。一个很简单的愿望要将近十年才能实现，这都是人生的无奈，有很多时间我们实在是不能把握住自己的，这点你能谅解吗？
       是的，我为你扫墓来了，可是你的墓在何处呢？我只知道当时你的骨灰寄存在殡仪馆，这么多年过去了，当然不会还在那里，可是究竟被移往哪里了呢？在泸州，你无兄无弟无妻无子，有谁会知道你最后的归宿？
       我找到了泸州诗书画院的几位先生，当年你曾是院方聘请的顾问，他们也许了解一些线索。但我问遍了所有的人，他们竟没有一个人能明确无误的说出你的归宿。这不怪他们，谁会去打听这些对他们并不重要的消息呢。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晚年的弟子，著名书画家，泸州市文联副主席林绍基，在那间琳琅满目书画生辉的画室里，他和我一直聊到子夜。但他依然不能回答我的问题，他告诉我，他多年来心情很坏，因为他才华出众的儿子——同样是一位书画家，年未30便猝然去世了，这使他的世界一片黑暗，身外的一切于他都仿佛没有了知觉。
       我又想到了你的另一个弟子，在你诗中多次出现的刘泽彬，找到他，也许能了解到很多情况。但是，竟然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刘泽彬的地址及任何联络方式。我又一次失望了。
    我在泸州街头茫然地走着，眼中浮现出20年前我和你漫步泸州街头的情形——“论诗高阁肝肠热，携手长桥意气雄。”那时我还年轻，你也精神矍铄，讵料十年后你便归道山，人天永隔，旧地重游，能不怅然？
    泸州城里有一个令我永远难忘的地方，那就是你曾栖身十年的永丰桥，在阴暗潮湿的桥洞下，你竟住了整整十年啊！那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头上是桥拱，从凌晨起，过往的汽车便一辆接一辆轰隆隆地开过，声如雷鸣；身边是穿桥而过的污水沟，腥秽难当，蚊蝇成阵；当全城灯火辉煌时，你却在桥洞里点着一盏小油灯。有一次连宵暴雨，桥顶的砖壁被冲垮，“乱砖凌空翔”、“乱流天上来”，你“三夜卧其间，如游古战场”。有谁能相信，在二十世纪的六七十年代，竟有一位旷世博学夫子过着如此悲惨的生活？令人敬佩的是，即使如此，你并未稍改儒雅之风，依然日夜吟咏，诗兴冲天，所作诗词高雅超迈，气宇轩昂，决无半点穷酸相。面对桥下洞穴一般的生活，你吟咏的却是“书生一掬泪，当为生民将。”你深厚的学养，足以抵挡一切俗恶之气。真可谓金刚不坏之身也。
    在反省二十世纪中国知识分子所经历的空前苦难时，我不知道还有谁比你更悲惨！
    我想我必须到永丰桥下那个曾经栖息过一代诗人的桥洞去凭吊你，但是当我赶到永丰桥时，才知道永丰桥已旧貌难寻了，密密麻麻的楼房早已挤满了每一个缝隙，那条曾经的小沟已不见踪影。
    但我不死心，试着在楼房之间的夹缝中去寻找下桥的路，走十几米，是一堵高墙，又折回来另走一处，依然如是。
   一位提着菜篮子的老太太见我“行迹可疑”，主动来打招呼，知道我的用意后说：“桥下谁也去不了，都堵死了。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你说的ffice:smarttags" />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那位胡">那位胡ersonName>老师我认识，文质彬彬的一个人，戴着厚厚的眼镜。听说是个大诗人，无家无室，无儿无女，在桥洞下住了十年。哦，你这么远还来悼念老师，难得呀……”
    胡世兄，我远道而来，为的是要祭奠你，可是，我却无法寻找你，即使是你栖身的桥洞也无法寻找，我实在难以完成对你的祭奠了。但我仍然在祭奠你，因为在我心中，有一个你永远的灵位，我早晚都用心香在祭奠着你。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就让我以这一纸小文，权作今夜在泸州对你的祭奠吧。
   南无阿弥陀佛，安息吧，胡世兄。 

虞廷

QUOTE:

以下是引用凤舞九天在2008-3-21 9:07:39的发言：

 

生死之谊，令人动容。 有虞廷老师这样的朋友，我想胡先生在天堂会感慰不已的。逝者已矣，生者珍重！

 

谢谢凤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