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火按:响应“诗酒自娱”的号召,把近期学习五四先贤白话诗的一些札记陆续放在这儿。
骨子里的宋词:五四先贤白话诗感一
大约在1915年夏天的美国,胡适与任叔永、梅光迪、杨杏佛等青年才俊,或聚会、或通信计论着后来影响中国文化变革、或者说论论着影响中国文明进程的一件大事。即后来称之为“文学革命”的大事。即:废文言文,兴白话文。(见胡适《四十自述》)胡适从此不仅讨论、不仅用理论为白话文在中国开天劈地,而且亲自“动手”写起了白话文。更重要的是,对于一个浸淫了几千年诗的大国,撕开一个口子,胡适要从诗界入手写白话诗。白话诗对于古文弥漫的老中国,无疑是一石破天惊之事。这就是胡适之的《尝试集》。 “车子!车子!”车来如飞。 客看车夫,忽然中心酸悲。 客问车夫,“你年几岁?拉车拉了多少时?” 车夫答问客,“今年十六,拉过三年车了,你老别多疑。” ......(《人力车夫》) 除了“中心酸悲”有那么一点点《诗经》的句式外,这首白话诗就是一段实实在在的白话散文的对白。而且是毫无修饰的对白。在此之前,谁敢这样做诗?即使写了出来,谁认同此诗算诗?要么古体(唐之前样)、要么近体(唐之后样)、要么宋词。或四言、或五言、或七言、或长短句,要韵、要平仄、要限字限句,至于说排律(胡适认为排律没有一首好诗),也是要韵要规矩的。所以胡适就来写这种要韵无韵,要平仄无平仄,要规矩没规矩的“长长短短”的白话诗。不过有这一首诗,胡适是这样写的: 一霎时雨都完了, 云都散了。 谁料这雨后的湖山 已作了伊的画稿, 被伊留在人间了? 九百五十年的塔也坍了, 八万四千卷的经也烂了。 然而那苍凉的塔影, 引起来的话多诗意与画意, 却永在人间了。(《题凌叔华女士画的雨后西湖》) 这诗一共十句,句句白话,而且无典(符合胡适自家提倡的《文学改良刍议》里的“八事”之一“不用典”),亦无韵。当然如果把“了”看成韵也不是不可以有,真这样那也完全是民间的白话(如“百子歌”、“百了歌”之类)。不过,当我们今天重新把这十句连着来读时,我便分明觉得这首题画诗骨子里的味,其实就是宋词的味。一是温婉、二是雅致、三是柔媚,四呢?当然是十句连起来以后形成的韵味。只要稍作个别字的调整或改动,随便套一个词牌再读,不就是一首词吗?其实这此工作都用不着再做,把这十句连起来读就成了。 但是谁又说它是词而不是一首白话诗呢。即使到了今天,能有这样纯粹的白话诗,恐怕不多吧。再问,能写这样白话诗的人,恐怕更稀见吧。
PS胡诗有一原注: 叔华自题云:“这是六年前游西湖,雨后上山所得画稿。”所以画上还有雷峰塔。去年塔倒时,砖中发现钱叔(旁有单人旁,刘注。)造的《陀罗尼经》,每卷首有题记,经数这八万四千,年代这乙亥。乙亥为西历九七五年,距塔倒之年(一九二四)凡九百五十年。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11-9 10:25:41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