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金谷 于 2014-9-20 11:46 编辑
2、得到本院学报大力支持,发表争论文章连闯三关。经过韩基国先生的翻译,我们选出上述日本学者稻畑耕一郎的《屈原否定论系谱》、与三泽玲尔的《屈原问题考辨》等两篇文章,首先发表,以期引起中日学者撰文论争。这两篇译文在1983年初夏就初步定稿了,岂知要想发更非易事,从经历看是要闯过三关。
⑴首先要过文章写作关,驳倒论据赢得学报赞赏。我把翻译的日本学者的文章,交给我院学报孙成武主编看,同时也给他讲了我的上述梦想。他听了很受感动。但他感到要发表日本学者这两篇文章很不容易。首先,他说日本学者的这两篇文章不能单独发表,要将与他们进行讨论的文章同时发表,最好是对等,要有两篇有质量的文章来配合,形成论争局面,发表才有意义。
我想,要过这一关并不难,因要撰写同他们进行论争的文章,我早有准备。 从日文资料看,日本学者提出的问题,非常广泛,从汉代的司马迁到近现代的廖季平、胡适、何天行、丁迪豪等人的论述、从孔子到圣经的引述,日本学者都有涉及,带着这些问题,我从到杭州大学进修以来,都在着手进行研究和深入探讨。从1982年到1983年两年时间,是我最辛苦的日子。
一方面是广泛查阅资料。为了撰写《屈原问题论争史》,要阅读那些丛书、别集,经常从清晨苦熬到深夜。王逸、司马光、洪兴祖、朱熹、黄文焕、王夫之、林云铭等人的著作,我通通认真读过了,笔记作了一大叠。全唐诗、全宋词也认真翻阅过。为探讨屈原生年问题我去有关天文台请教,为查原文、特别是善本与解放前的报刊资料,要到各大图书馆阅藏书,或去求助友人,就要翻山越岭、沐雨櫛风,披星戴月,野店秉烛,苦不堪言。确实发挥了长河击水的拼搏精神。最后终于有了收获,写出了与日本学者讨论屈原问题的系列论文,并解决了一些学术界长期争论不休的问题,在驳倒日本学者的屈原否定论的论据上,狠下功夫。
其时,撰文同日本学者进行讨论的方法,已有成熟的考虑。从日本学者的文章中,得知他们虽拿不出新的铁证来否定屈原,其文中的论据,大多是转述国内的屈原否定论者的文中的论据。有信心一方面可将胡适、何天行等人的文章中的谬论和捕风捉影的论据驳倒;另一方面对他们别出心裁、网罗新证的错误,是否能驳倒他们的论据,也很关键。若能如此,就可以拨云雾而见青天,证明日本学者的文章的谬误,还屈原及其著作权的历史真实性。
有了上述学术上的准备,因此在1983年我就写成五、六篇文章,后来在本校学报、中州学刊、江汉论坛及荆州师专学报等刊物上,陆续发表。
为了闯过双方论文对照发表关,我选出已经写好的、反驳三泽玲尔的《屈原问题考辨》的文章:《谈〈屈原问题考辨〉涉及〈史记.屈原传〉的一些问题》,和请我校陈守元老师写的《〈屈原问题考辨〉商榷》两篇文章,连同日本学者上述两篇论文,同时于当年四月底交给孙成武主编。他看了,对我驳三泽在他的上述文章中的论据,十分赞赏。例如三泽玲尔在上述《屈原问题考辨》中,列述引证了从汉代扬雄、班固,宋代的司马光、洪兴祖,金代的王若虚,到现当代的孙次舟、汤炳正等论屈原的著作,对其中有关论点与文字,或作鲁鱼亥豕之谈,或为无中生有之论,或进行片面曲解,为其否定屈原的论点,作强辞夺理的佐证。对于他列举一大堆论据,我在此文中,都据理引用原文,一一加以辨证,将其论据驳倒,犹如釜底抽薪,揭露其荒谬的原形。
例如三泽玲尔在上述《考辨》中,为了否定司马迁《屈原列传》的真实性,便列述引证了从汉代扬雄、班固,宋代的司马光、洪兴祖,朱熹,金代的王若虚,到现当代的孙次舟、汤炳正等十多种论屈原的著作,其荒谬的曲解,来证明他在文章中所言的是对司马迁作的《屈原列传》的“未必无条件的诚服”与“大胆批判”。从他的文中看来,这位异国学者是很懂得古人说的“例不十,法不立”的真理的,他才罗列古今史料,来为其否定屈原的论点服务。
这很凑巧,对于他列举一大堆论据,正是我在撰写《屈原问题论争史稿》中所论述的,在我看来,他所列举的这一系列楚辞学史上的论据,都是一些谬证。其中或作鲁鱼亥豕之谈,或为无中生有之论,或进行片面曲解,为其否定屈原的论点,作强辞夺理的佐证。如能据理引用原文,一一加以辨证,就可将其论据驳倒,犹如釜底抽薪,揭露其荒谬的原形。因此在文中,对其列述的论据,展开辨证。例如其在上述《考辨》中云:
前汉末期扬雄(公元58~公元18))在哲学著作《法言》的《吾子》篇中,有如下议论:“或问屈原智乎?曰,如玉如莹,爱变丹青。如其智,如其智。”对于扬雄来说,诗人屈厚只不过是一个语言的魔术师而已,并非是一个明辨真知的圣贤。
上述三泽引扬雄法言之文,既说“如玉如莹”,又说易变为“丹青”,是难于理解的。但其时,正是我已经写了《扬雄〈反离骚〉及其引起的论争》的长篇论文,已发表于武汉《江汉论坛》1982年第六期。对扬雄论屈的史料比较熟悉。乃在文中,引用清学者汪荣宝的《〈法言〉疏证》为其考证:“爰当为奚,形近而误“;“奚变丹青,言久而不变也”。汪氏为征实其考证的确切,还在其后论证云:
后文(扬雄《法言》)《君子篇》云:“或问圣人之言炳若丹青,有诸?” 曰:“吁!是何言欤?丹青初则炳,久则渝”,彼言渝此言变同诂。玉色久 而不变,丹青则否。 故云:“如玉如莹,奚变丹青”。
同时我还在文章中,引用了扬雄在《反离骚》中,同情屈原的不幸遭遇,有“夫圣哲之不遭兮,固时命之所有”之叹。可知扬雄是认为屈原虽为圣哲,但未能全身远害,乃是时代和命运的缘故。这就驳倒了三泽未认真深研究扬雄原著,就断言扬雄认为屈原是“语言魔术师”,而非圣贤的谬证。
又如在三泽论北宋司马光对司马迁的屈传的认识时,他在文中说:
到了宋代,中国社会充满了文艺复兴的气氛。……许多文人开始对《史记.屈原列传》和《楚辞》的内容作各种大胆的批判。例如,传说十一世纪北宋宰相司马光编 著《资治通鉴》,完全未载屈原的事迹,这是司马光考虑用严格的态度编写史书的结果。
果真如此吗?经我分析,三泽在此犯了形式逻辑推理的错误,把《通鉴》没有载屈原行事,就当作司马光是对《史记.屈原传》的“大胆的批判”。我就不相信后司马要否定前司马。于是用了三个月的时间,通读了长达八十多卷的《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终于在其中,找到了十多条司马光热烈歌颂屈原的材料。如其《五哀诗.屈平》云:
白玉徒为浩,幽兰未谓芳。
穷羞事令尹,忠不怨怀王。
冤骨消寒堵,忠魂失旧乡。
空余楚辞在,犹与日争光。
此诗说明,司马光是赞同司马迁说屈原作品,“可与日月争光”的评价的,怎能谬言“大胆的批判”?尽管这可以驳倒日本学者在司马光问题上的谬误了,但我还不就此作罢,而要进一步揭示,司马光为什么在《通鉴》中不载屈原的缘故。于是再次大海捞针,深入宋代丛书中,终于在宋人撰写的《邵氏闻见后录》里找到了答案。其文有云:
司马文正公修《通鉴》时,谓其属范绪父曰:“诸史中有诗赋等”,若止为文章,便可删去。
这说明司马光主张在《通鉴》中不载诗赋文章,故未载屈原行事。我校《学报》编辑部,还认真去核查了原文,正确无误,便肯定了我们评论日本学者的论文有礼有据有质量,可以发表。这样就闯过了撰文的第一关。
⑵要过翻译文章质量关,未料大连会议起波澜。把文章交到我校学报去。不久孙主编回答:可以发表,但因外事无小事,经请示外办,怕文章翻译有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必须把译文送给日本学者过目,经核定认为译文无误之后,才能发表。
为什么这样慎重?因其时正值中日邦交正常化后,北京及全国各地正在筹备迎接三千日本青年访华。为了不妨碍大局,必须慎重行事。
此时已是1983年暑假期间,其时八月,我去大连出席辽宁师范大学主办的屈原学术研讨会。我將译出的准备发表的日本学者否定屈原的上述两篇文章带到会上,给有关楚辞学者看,同时在大会发言中,作了《评日本学者屈原否定论》的发言,立即引起出席大会学者的强烈反响。纷纷来索看日本学者的文章。真料不到来看日本学者资料的人中,有一位姓×的朋友,自称是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的研究员,同时也是日本文学翻译者。他将我带去的译文要去看后,便暗中在会下到处㪚布,说译文错误很多,这样拿出去,恐怕要引起外交纠纷。
本来大会已准备将我的发言,写成简报报道出去,眼看一锅温水快要沸腾了。但经此人散布的流言阻挡,大会秘书处就把简报取消了。这如一盆冷水,意外泼来,真使人叹息!
会中,因大会组织去参观大连旅顺口,登上其间的白玉山,在日本占领旅顺时留下纪念塔前,眼观脚下波涛汹涌,吟成《白玉山前》诗云:
登临白玉望东瀛,历史波涛脚下生。
旅顺口前评屈子,且㸔笔底卷风云。
尽管在此会中遇到了障碍,但自己受登山远眺的激励,还是不灰心,因维护民族文化的尊严,也是一件有意义的工作。乃在会中,继续为发动论争,不遗余力作到会代表的工作。除了召开有关座谈会,申明保证把日本学者的论文翻译正确,在我院学报发表外,还将有关愿参与者的分工选题确定下来,以便大家会后回去写论文。
经过这次在大连会上的小小的挫折,更鉴于当时在国内,还找不到审核这两篇译文是否正确的专家,我也觉得应当找日本写文章的当事人校正,也免出错。这是唯一的选择。。
于是我只得把译文,寄给日本三泽玲尔和稻畑耕一郎,并说请他们校对,是否正确。寄出后,经过暑假不久就收到他们的回信,都说说文章翻译得正确无误,而且精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