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口头流传的少数民族史诗,民歌,歌谣,大都不是“一位一体”,多数是有广为流传的节奏格式〔也就是格律〕作为蓝本,略加变化地编唱新歌的。这从汉民族民歌民谣的发展史可以清楚地看出,自古至今,它们很少能够摆脱五七言的原始框架,只不过是在五七言节奏的基础上添加几个村字而已。少数民族的民歌民谣〔必须是未经翻译的〕,我估计也有类似的情况。 古代诗歌节奏的形成,往往与协调劳动节奏有关。我国民歌民谣的节奏形式,基本上是大农业社会的产物,而古老的农业劳作多是单调的机械的重复,表现在诗歌里则是整齐的四言、五七言形式,是很少有质的变化的,所以它们的节奏形式仍然这样亘古不变。 我国古典诗歌中的杂言宋词元曲的节奏形式,主要是受西域胡乐的影响,西域游牧民族的游牧生活,决定了它们活泼流动的节奏,化为歌舞,进而影响了长短句为主的宋词形式。 古代文人是不事劳作的,他们苦读书斋为的是进取功名,所以他们缺乏诗歌形式崭新创造的源泉,必须从民歌民谣歌舞里吸取灵感。现代社会里,古老的农业劳动和游牧劳作已经根本不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了,正在逐步被现代新的生产形式取代,比如,即使是仍然比较落后的农村,还有多少人会去打夯、车水?夯歌车水歌之类的民歌民谣不正在逐步彻底地丧失它们的现实基础吗?所以,当代的民歌民谣已经很难给新诗歌形式的提供多少新鲜血液了。六十年代形式单调陈旧的民歌集《红旗歌谣》,就是民歌民谣的一曲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挽歌。 现代社会里,劳动人民有了质的变化,知识分子成了劳动人民的主力军,他们的劳作更注重于心理节奏,所以如何探讨这种心理节奏在新诗形式中的恰当表现形式,是摆在我们面前崭新的课题。 当今流行歌曲的创作者,也大多数是知识分子,他们创作的流行歌曲也可以看成是新民歌的代表了吧。他们的歌曲创作,当然可以作为新诗新诗创建的重要借鉴之一。不过,把这些音乐创作当成是新的新诗形式创造的源泉,恐怕期望值未免过高了。 综观文明史的发展,总是从综合发展到分立,再综合再分立,如此不断向高层次发展。比如数学发展史,最初是算术几何的综合形式,到后来分化为很多独立的分支。这些数学分支会逐渐根据自身的逻辑规范发展,以至于出现很多“纯数学”,如“数论”之类,它们已经不直接从现实生活实践求得启示和灵感,完全按自身的逻辑规范予以推导;正是这些纯思辨的、纯逻辑化推导出来的理论,时不时会有成果对科学实践产生巨大的指导作用,这是有目共睹的现实。 诗歌音乐性的研究也是这样,因为音乐创作理论,语言学语音学理论,诗歌形式音乐性的理论已经有长久的历史积淀,现在已经变得比较成熟了。因此,脱离歌唱的纯诗的音乐性研究的基础理论已经初步具备,可以预见,这种纯诗的音乐性的思辨式、逻辑化的研究成为了必要和必然,它们的研究成果,肯定也会产生能够反过来指导诗歌形式的再创造,根据这种理论创作出来的新形式的优秀新诗,它们一定也可以通过作曲家配曲,成为崭新形式的“两位一体”的新艺术形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