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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时候,一位年轻诗人的自杀曾引起网上的热议.当时我也有些想法,记得只是在一条意为"非关诗也"的跟帖后表示了赞同,而没有单独作文.我觉得一个人轻生,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就是到了了无生趣,生不如死的地步,要付诸实施也还需要非凡的勇气.所以往往有人下了决心,临了又选择了重返生路:总有太多的牵挂不忍割舍吧?
生,还是死?
这是个问题.
这句著名的哈姆雷特独白,就是在生死之间徘徊的典型心态.
自戕怎么说也值得同情.须得说明,这不能包括项羽自刎,陈天华蹈海,狼牙山壮士跳崖这些悲壮行为那不是什么同情的问题,我们也没有资格说什么同情.同时,这也不包括在一些特殊情况下,被迫自杀的情况.这里说的是常人,在相对正常的环境里的自戕.这样的事体当然让我们心生悲悯.但是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对此歌颂,赞扬,甚或归咎于另外的什么原因.因为说到底,这怎么也是他们自主的行为.
诗人之死的方式是很多的.有的死于决斗,如普希金,莱蒙托夫;有的死于革命,如拜伦,裴多菲,有的死于杀害,如嵇康,谢灵运,有的死于事故,如济慈溺毙于海,有的死于贫病,如诗圣杜甫,当然,还有很多是得享天年的,如歌德,白居易,陆游等等.诗人的自杀特别容易引起轰动,以我迟钝的智力,实在很难解释.因为我有一个很简单的想法:诗人的自杀其实与凡人自杀恐怕没有什么根本的不同.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原因一定是非诗的.道理再简单不过:倘若是为了诗歌,他怎么也要活下去,以便更好的体验人生,领悟自然,多写诗,写好诗.
之所以现在才来发这么一些议论,是因为最近在报纸上得知,我当年最崇敬的上世纪50年代著名乒乓球教练傅其芳,国手容国团和姜永宁都是在文革中惨遭迫害,因而选择了自杀的方式来结束那极有价值的生命.由此,联想到翻译家傅雷夫妇和诗人闻捷,都是打开煤气,任由自己窒息而死.还有老舍的沉湖,沈从文的割腕(经发现抢救过来)......这等沉痛的往事,恐怕与今天那位青年诗人的自杀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与此同时,我又想到人的生命之顽强的若干事例.有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可以说是言过其实,就是十分致密的“网”,也不可能没有疏漏之处的。我有一位已经去世的朋友,是我的同学,和我一样,读师范却喜爱文艺(他爱好美术,而我爱好文学),被目为“不安心专业”,因而与我一同被划入“小集团”,不予分配。后来我选择了到社会底层的民办学校任教,而他则凭借画技闯荡江湖。虽然其经济收入比许多“单位人”还高,物质条件相对更好,但是生活动荡,没有保障,在夹缝中求生活,并且肩负家庭重担,那日子之艰难不言而喻。但是他总是不断变换谋生手段,顽强地生活下去,从来就未存死念。
1968年春夏之交,重庆武斗正炽,我和新婚妻子奉母命回湖南探亲,借此躲避。乘舟东下,途中认识了一位卖打火石的“贩子”,一个违法的“投机倒把分子”。他随时都面临被取缔的危险,却相当风趣乐观,在乱世中竟有雅兴邀约我们一同去南京游玩!我们婉拒了,还是按原计划在绕道江西,欲登庐山,在九江下船,同他分手。他曾讲起自己的“斗争故事”,至今我仍然记忆犹新。这些“体制外”生存的人,在那个人自由受到严格控制的年代,为了生活,其艰辛劳苦,如今已经难以设想。但是他们总是顽强地走着那条艰难的生路。
我还想到著名德语诗歌翻译家钱春绮先生。像我这样的“外语盲”能够读歌德、海涅,全靠他优秀的译文。许多人还不知道他也是一位诗人,严格按照十四行的规范以汉语写作。有幸与他有过多年的通信来往,去年10月,终于得诗人杨明先生之助见到了他。这才知道,他多年来一直呆在体制外,就靠自己一枝译笔谋生。只是现在老了,才以文史馆员的身份,得到固定的生活津贴。虽然也有子女就在上海,但是离他很远,他竟独自居住,饮食起居完全自理,依然那么乐观豁达,使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经过5.12汶川地震,人们普遍经受了一次心灵的洗礼,更加感到生命是何等脆弱,又何等宝贵,对生命更加珍惜。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在应聘一家报社才几天功夫,在就要开始一种新的生活的时候,我们年轻的诗人兄弟竟然选择了那条舍弃一切的不归路呢?我们作为他者,怕是永远也不能明白的。他带走了只属于自己的永恒的秘密。
我只能为他的在天之灵祈祷。
我希望世上所有健在的人,包括诗人,都能好好活着,相信明天会比今天更美好,正如今天比昨天更美好。
当然,我们自己,还得为这个社会,为自己以外的人群做点什么,因而无愧于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