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她她 于 2012-6-5 22:03 编辑
老屋记忆(二)
今年清明,没有回老家。两边扫墓又赶上了同一天,和父亲在电话里商量:今年我想去给公公婆婆扫墓,爷爷奶奶那边就劳烦大家替我和孩子磕头了。许是因为他才出过车事故吧,家里人很理解我和他。那些日子里,家人的关爱让我有一种不适应的感觉,因为觉得他(她)们一直离我很远。我在大西北的日子都觉得很近,同在了一个城市的角落里,为什么却远了?
而老屋,我只是每年的清明才可以真正地去走近那么一小会儿。那种走近,却只有远远地眺望与近距离的擦肩而过,很多年了,不再走入那围墙围起来的少时记忆了。
那个窗前有着泡桐树的老屋随着模糊的记忆一起拆迁了。最后的印象是与邻家共有的三堵墙,除了顺爷爷家的那一堵,还有与那个包围之外与欧奶奶家共有的另二堵。而那些房屋的宅基地与躲在灶屋后的小菜园,还包括了其它远些了的几块菜地,在与村子里其他人家的几易之后,全都归拢成了我新老屋那宽阔的前庭与后院了。
少时的心,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弄明白,怎么一下子我们家就过起了富足的生活,怎么一下子我就由一个灰姑娘变成了小公主。那时的天真,决然是读不懂父亲的辛劳的。每一点的积累,都是一个男人远离妻儿在一个城市的校园里凭着一个以工代干的身份艰辛地付出并节省着。于是,积累出了我的童年老屋。
那无疑是村子里最美的一道风景,我清楚地记着那些长者与同龄人投以艳羡的目光,而父亲、母亲善良与热情的眼神与每一个待人接物的姿态,为我们铺展开一条成长的路。以至于,前庭院里的那一排排母亲种植的盆花、后菜园里的那一株刺玫瑰,傍山边的那一棵老桃树,与院子围墙一路之隔的池塘都在我的记忆中明亮着、甜蜜着,温馨荡漾着往事的点滴......
那宽宽的堂屋里有横在房梁两头的水泥大匾吧,上面是"福星高照"或是"紫气东来"真的就记不清了。却记得除夕的夜晚爸爸把一大盒子的硬币倒在大桌子上,我们姐弟四个跪着四张大板凳趴在大桌子上为自己数五元或十元的压岁钱;也记得有一个高高的电视柜,父亲从城里买回了村子里第一台电视机,21的彩电,夏夜的院前,那电视机仿佛就是电影屏幕一般地吸引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地坐着我家的或是自带的大凳小椅的,收看着那时可数的电视节目;还记得父亲周末从城里回来时,一家人就在堂屋前宽宽的过道上摆桌吃饭,而这个曾在部队领过厨师证的父亲,我印象中他唯一显露过的手艺是"糖醋排骨",那种味道至今也不可能再吃到;......
堂屋右边是父亲母亲的卧室,我曾以小女孩的心思为母亲悄悄地幸福过。那全新的家俱,贴上光亮显眼的装饰板,在我的眼里,无疑就是父亲为母亲当年婚姻里所有物件缺失的一种补偿吧?以至于,我一直都关注到,当时村子没有一家的新房可以赛过他们的那间卧室。当时真的以为,这应该是一个女人的幸福。因为,父亲那时是宠母亲的,不管是源于对母亲的歉疚还是生活质量顺其自然的一种提高。而在这间屋子装修之前,我难得有与奶奶相处过一室共睡过一床的记忆。不记得是小学几年级,奶奶的一次摔倒,只能卧床静养,母亲把奶奶从远处伯伯家接来服伺,也记不起为什么会是我与奶奶一室一床,只是那时我悄悄地想过:会不会第二日醒来时,奶奶就失去了身体的温度?却也并不因此而害怕,反倒在被子里与奶奶挨得更紧。而关于奶奶的记忆终是太少,六年级一个毛毛细雨的日子里,以乡村的那种习俗,在父亲的痛哭声中,一场不算简朴的葬礼中,我还不是很懂得这种亲情的生死离别,一路跪行着将奶奶送到了村子的后山中。
堂屋的左边那一间,是我们几个孩子的小窝。我们的两张床、书柜、衣柜、书桌等等全都集合在这里。有一个抽屉里锁藏着我儿时一点一点收藏起来的小卡片小纸条日记本小礼物,有一个抽屉里是弟弟的零食(我有时会一次偷一点点,不被他发觉),有一个抽屉是二姐的小物件,唯有大姐,我记不清她放东西的地方,因为她是第一个离开老屋和爸爸住到城里的。却能记得清我和二姐在被子里踢来踢去的打架,大姐向着我护着我,也记得我们姐弟几个停电时在煤油灯下做作业的情景。我与二姐年龄最接近,我们少女的懵懂许是就在这小房间里萌芽的。
和这间房相连的偏屋有四个门,两两成九十度,一边的两个是谷仓和厨房的门,一边的两个是通向我们房间和屋外的。那谷仓也有印象装过谷子,但因家里的田地承包给了别家而利用率很低,基本成了放杂物和我们躲藏玩的地方,而厨房虽然有灶台有大铁锅架着的却根本就没用过。只记得靠窗的一角有个大水缸,边上是煤气罐和煤气灶。而这间屋子里最深刻的记忆是冬日的早晨,我看着妈妈将二姐的围巾系好,给她五毛或是一块钱去买早餐。我和母亲的嫌隙,或许在那一时刻尤为明显。因为我不知道期盼过多少个日子或者说春秋,我终不曾盼来过母亲对我的那般细致。成长的心灵里,一直固执地认为,母亲真的是不爱我的,这一固执至少就是近二十年的光景。
老屋的前后院都有围墙围起,后院除了那株玫瑰,其它都不如前院起眼,许是因为后院本就是土砌的而前院则是红砖砌的吧。两个花坛子常绿着两棵四季青树,围成的菜园不是记忆里的重点,母亲种养的那些花才是抢眼的话题。都是很普通的花草:凤仙花、太阳花、紫罗兰、仙人掌、仙人球、睡草等等,一字排开,葱茏、亮丽着我们在老屋成长的时光。
老屋前的池塘,是一湾思念的水。当我自己不自觉在周末站到池塘边去眺望父亲归来的身影时,才慢慢地明白为什么那个时间妈妈总有在池塘边洗不完的东西。而与池塘有关的少时往事也如那池塘一般从来不曾干涸过,一一地深锁在我珍藏的记忆中。
十六岁那一年,全家迁到了城里,老屋以现在想起来很低廉的价格卖给了同村子里的人。这近二十年的时光里,村子里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楼房早已把这当年最美风景的光彩夺去,而老屋,依然还在前庭后院的包围中,以我珍藏的那依山傍水的画面存在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