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论小结之一
近日由于我的博文引发了一场小小的争论。我个人处理这个问题是有毛病的:起初是发牢骚,中间有点嘻皮笑脸开玩笑,后来又急于摆脱麻烦,抽身算了。细细想来,这些都是错误的态度。为了尽可能处理好有关问题,还是要首先检讨自己,同时也要对不了解情况的朋友们作个说明。
一
一开始,我总觉得自己处于防守态势,并无主动进攻的意图和表现,也没有对别人作主观猜想或使用情绪化的语言。但仔细检查之后,深感自己毛病很大。我在后记中的话虽然只有一小段,但所谓“被学派”、“被格律”、“被传记”,一个“被”字,就怨气十足了。我和周仲器先生都是老家伙,又有几年交情,还好说一点;赵青山先生比我年轻得多,过去又少有联系,我的态度就更不对了。人家为我写传,费了很多力气,说了我的好话,也是一番美意,我却泼他的凉水,叫他不痛快。这就没有多从别人的感受去考虑问题。一个老头儿这么对待年轻朋友,太没有修养啦!
所以我应该在这里向赵先生和周先生道歉,请求他们的原谅。
二
我的这种怨气和“受压抑”情绪由来已久,不仅赵先生不了解,就是老朋友如周仲器先生和万龙生先生也是不了解的。在这里我干脆作个小结吧。
我是学俄文和俄国文学的。生病躲过了1957年,毕业时却赶上1960年中苏关系破裂,一辈子用非所学。在中国音乐学院和中央音乐学院干了四分之一个世纪,先教大学,然后教附中,然后教小学班。
1985年.由于老伴是农村户口,孩子在城里上不了小学,面临失学危险,才由北京调回老家湖南。来前单位答应给老伴招工,来后一风吹了。孩子中学毕业后,学校招她在幼儿园工作,条件是不让老伴再做临时工。现在我的退休金四千二百,两口子一分为二。老伴身体又不好,今年就住院两次,包括一次手术。这半辈子上山、下乡、去工厂、去部队、搞四清、遇地震、挨清查,结果就是这样几个钱。和牺牲了的人比,我没有话说;可是……下面的话就不用说啦。我的退休金额,不止一位朋友听了不相信。最近听说全国的“幸福指数”评定湖南省得了第二,我想请这些评委们去问问老百姓,看人们怎么说吧!
这里仍旧没有我的专业,只能尽量改造自己,教别的课。其间受些排挤,也是意料中事。搞职称时,我一再退让,搭了副教授的末班车。至于评教授,也是赶上了好机会。
有一位老前辈执意发展我加入民盟,说可以退出,也可以加入共产党。入了以后发现当时民盟支部有些先生很热心于办政党。我人生地疏,无处可退,干脆申请加入共产党吧。哪知却夹进了党和盟的中间,弄出很复杂的情况。总之,离不开一个“被”字吧。后来才知道,民盟的章程上根本就没有“退出”这一条。共产党虽然说是入党自愿,退党自由,可是你真想退出,就会被认为是有问题的异类。所以即使退休,党还是不能退,还要交党费,还要开那些没话找话的会。在法轮功宣传退党的时候,我们当然不应该去凑热闹。现在习近平说了话,党员太多,老家伙才敢说这种话了。
我的研究,是很难得到上头的经济补贴的。退休之后,又叫我们加入什么“老年科协”。我还以为真能给点科研补贴呢,去了才知道是个丐帮,不过是政绩工程罢了。有一年在党内会议上发了点牢骚,被同情我的朋友们评为“优秀党员”,破天荒获得五百元奖励。
有一次,学校多少年的大庆(具体多少年忘了),我也想贡献一点力量,同时给学生们一些启发,就向上头提出,办一个我个人的科研展览。这种事,对促进学校的科研自然是有好处的,过去我在北京的艺术院校也常常看见办画展和音乐会。可是校方推给人文学院,学院叫我自己找地方。还有小单位负责人背后冷言冷语说:他要搞展览,别人怎么办!他们以为我想出风头。其实我何必在你们这个山旮旯里出风头?可笑吧?
这些情况,很多朋友想不到。至于对我不熟悉的赵先生,大概以为这个出了书的“老教授”是个能呼风唤雨的角色。那就弄错啦,哈哈!
我那本书前后三十年,遇上个机会才得以出版。丛书的规格确实比较高,季羡林先生请了许多国内外知名学者(包括诺贝尔文学奖评委马悦然这样的人物)做顾问,其实只是体现了季先生对后辈的关怀和奖掖;我在那里狗尾续貂,纯属偶然,并无任何背景。至于增订一遍,是由于我在中国音乐学院的老同事批评我谈的音乐节奏只是西洋的一套。我改写只是出于责任感,出版那就遥遥无期了。我手头积压的稿件还有多部,包括屠岸先生为我写了序言的诗选,我和同事翻译的《白话格律楚辞》,以及一些译稿,还没有出版的机会呢。
我译的克雷洛夫寓言诗,毫不夸张地说,是个好译本。上次鲁迅文学奖不仅没有人理睬,而且裹在大家一起被骂为劣译。我是会找他们理论理论的,但当时我没有表态,就是想让它经受社会考验,听听读者的意见。有的官员也到文学界来走穴,为他说话的人就一大堆。黑白颠倒,找谁说理去?
我是个爱打电话的人,有的朋友就以为我有钱,能够像放鞭炮一样“花钱听个响”。其实,这不过是我缓解压力的一种手段,不然更得爆炸啦!
所以这个学派问题以及由此而起的一系列问题,就引发我这么强烈的反弹。如此一番表白,各位大概知道我这股怨气从何而来了。
以上算是交心交彻底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