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篇小说，是《幻觉》（周其伦）和《我的身体是个谜》（易刚）。它们既迥然不同，又有一些共同点，而且这些共同点又涉及小说创作的规律性。这样就值得一谈了。
“食客”也当“厨师”，好！
这是鲁迅老爷子早就用过的比喻：作家是厨师，读者是食客。食客可以对菜肴说三道四，厨师不能说“我不行你来嘛”。
而这回，倒是食客正儿八经穿上了工作服，拿起锅儿铲子做出菜端上桌了。
可不，周其伦是公认的“美食家”了，有小说评论集《安于悦读》为证；易刚呢，经常编小说，在“江北作家群”里海聊小说，不也是食客吗？而今轮到我这个食客来对他们做出的菜品说短论长了。
那么，结果如何？一句话：味道不错！
因此，容我对鲁老爷子的比喻反其意而用之：如果食客有兴趣，也不妨自己做几道菜，让别人也尝尝。也就是说，批评家也不妨自己“下厨”操作，看看效果如何。分工不是绝对的，古今中外，作家、批评家一身而二用者多矣，就不必一一列举了。
写自己熟悉的生活
这简直是老生常谈了。你可能会说：我早就听得不耐烦了。但是真理不惮重复，就怕你不往心里去。这两篇小说就无形中偏偏为这条真理提供了鲜活的例证。
你看周其伦笔下“某报”校对室的生活场景，以及易刚描绘的江北区红旗河沟转盘一代的市井风貌，那是多么栩栩如生啊！诸多细节，活色生香，各色人等，宛在目前。诚然，小说离不开虚构，小说家必须有想象能力，然而虚构与想象怎么也离不开作者的生活阅历，离不开他所处的社会环境。小说的植株理应高于生活，却怎么也不能脱离生活的深厚土壤。这个道理，绝不会“过时作废”的。那种特定环境的生活气息的营造，往往是小说的成功之处，却不能不拜作者熟悉的生活所赐啊！
到此，可以揭一揭底了：周其伦就长期在某报做夜班编辑，易刚则几乎每天穿行在红旗河沟立交桥下的人行通道里，他也常常去那里的书摊淘旧书呢。说不定哪天心血来潮，我也会到那里去逛逛，试试运气哩。
结尾戛然而止，余味无穷
两篇小说的结尾似乎是商量好了都这么处理的：让读者读着读着不知不觉就戛然而止，没有下文了。却原来这正是作家的高明之处，就是要让你欲罢不能，掩卷遐想，照他的思路去玩味，思考，帮他去完成一个甚或n个结局，去延长作品的篇幅，帮他最终完成其作品。
《幻觉》似幻不幻，结尾简直是神来之笔：出人意外，细想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金涛枯燥的校对生涯中的一抹“亮色”，一点安慰，竟悄然丧失，花落别处了，真是情何以堪啊！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不是生活同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给他一个该得的惩罚吗？既有今日，何必当初！金涛啊金涛，你就在齐飞翔面前甘拜下风，承受这沉重的一击，黯然告退吧。
《我的身体是个谜》算是中篇了，容量大一些，其结尾同样戛然而止，却给读者留下更多的想象空间。谭合宜的形象也显得复杂、丰满些，他到底有不有病呢？这是个悬念。其实，身体的病已经吧那么重要了，因为作者已经揭示出他“心病”的征兆：人性“恶”的方面开始露头了，就是他自己意识到的“思想上出轨”的错误。那么，他能够把持得住吗？在那样的诱惑面前，在几乎水到渠成的时候？这“谜”到底怎么破解呢？看来易刚是叫我们去代写“续篇”了。
生活啊生活！在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何去何从，你叫我们究竟作何抉择呢？真是“谈何易”（谭合宜）啊！我们的主人公，他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欲望，放弃那似乎唾手可得的“我的快乐”吗？
哲理的意蕴
生活中蕴含着哲理。以生活为素材的小说当然也往往与哲理结缘。这两篇作品上升到了哲理层面，也就比不含哲理的作品“高一篾片”。
《幻觉》的标题就值得玩味。作者是想表示一种似幻似真，似梦非梦的境地吗？这就有一种“悖论”的意味吧？作者写到“城里人的怪毛病”，就涉及许多人都体验到的那种“忙”与“闲”的矛盾。生活的变化，时间的流逝，都会造成“幻觉”，而其实却是最真实的。这不就是“变”与“常”的变化吗？你金涛老之将至，人家齐飞翔们可正年轻着呢。
“我的身体是个谜”，既是标题，也是哲理的“容器”。有谜就有底：谜是问题，底是答案；谜是方程，底是解法。对谜底的提示与探寻既是作者的责任，也是引领读者去共同破解的过程。这一作品中，埋伏了许多矛盾，也都是哲理的因子。比如满意与不满，物质充盈与精神空虚，理性与欲望等等，无不让人纠结：这就是今天人们面临的“现代病”吧？引导读者去思考、辨析，作者就尽到了责任，他当然不能越俎代庖。
几句题外话
从文几十年，我尝试过多种文体，在有的领域，既当食客，也做厨师，可就是没有敢提笔写小说，只能是“弹花匠的女儿——会弹（谈）不会纺”。《嘉陵江》今年就要变身为双月刊了，对于小说的需求肯定更大。我希望有更多的厨师，为我们端出一盘盘小说的大菜、主菜，让我能于大饱口福之余，也能够有机会这样过把瘾侃一番。自己觉得，味觉还算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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