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重的时刻
里尔克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哭
无缘无故在世上哭
在哭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笑
无缘无故在夜间笑
在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走
无缘无故在世上走
走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死
无缘无故在世上死
望着我
——让我们从里尔克的这首诗开始吧，这些文字，在我没有开始写之前就已经觉得厌倦。这之前我一直在听齐豫，莲花处处开、心经、大悲咒或者是tears、Vincent，倘若心能够清静，就这么一直听下去也好，但是不能；感觉已是力尽神疲，倘若能够安睡，就此睡去了也好，但也不能。
里尔克所谓的严重的时刻的确是很严重的，事实上一切事情都因为我们感觉严重而成为严重。也往往都因为我们的忘却而彷若未曾发生。
人都以自己的眼睛看，也都以自己的心灵去感知。而人能够看到什么，能够看清什么，又往往取决于一个人的视野、视力及其所站的位置。我们不能否认，个人所固有的局限性，就好比测人视野的时候总会发现有一处是盲点。倘若有人说自己能够看清一切，我很有理由相信，那只是妄言。常常，人们只看见他们愿意看见的一切，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一切。假如因为视线所不能及，看不到事情的本来面目，则总是哪种所谓的真相更与他们的内心相契他们就接受哪种，并坚信之。
老苏格拉底说：“我只知道我一无所知。”我亦然。
既然如此，我本该沉默。
不过我倒底不是哲人，仍然会在某些时刻把一切看得过于严重。这时候就常常忍不住要说，即使是在话未出口之前已经感觉无聊。我不以我的忧患为然。也不以我的文字为然，那些字如果一定要说有用，也不过就是满足了自己说话的欲望，彷佛有的人在无聊时总不免要喃喃自语。既然是自说自话，便也不必跳出来勉强别人都相信。所以在我自己的不以为然之后，我也预备了人们的不以为然。
旷野里的叫喊是寂寞的，有没有回声并不能改变这个。
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发生，美的丑的善的恶的苦的乐的有趣的无聊的，新的总是遮蔽旧的，把人们将前事“扯淡了的嘴巴里再加些盐，不久又是淡”（鲁迅语）……好的事情我们暂且不说，审美远不如审丑那样让大众觉得兴奋。当然我所说的大众还并非是指全体民众，只是说那些喜欢抢占道义良知的制高点，然后开始评论、演说、发表高见的人。一有事情发生总是这样，总有些人感觉切肤，有些人视若无睹，有些人则开始借题发挥，争相蘸些别人伤口上的鲜血来做自己的画图。
《严重的时刻》每一节都用了一个词——无缘无故。实际上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不可能无缘无故。“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毛泽东语）”，里尔克或者我们所说的“无缘无故”，其实只是我们不知道那些缘故。我们毫无所知的情况下，一些事情发生了，然后我们不论悲喜、不论爱憎，都难以找到一个切实的理由，都基于我们的“想当然”和“自以为”，这就的确有些严重了。凡是正直善良的人，都信仰着人间正义，然而每当有事发生，而真相又难以尽显的时候，一切说和做是否真正就代表了人间正义，这又很难说。也许历史最终会给出答案，但是我们也看到了，还有一些大众已经习惯了的千古爱憎，最后却被证明是枉，是冤。
事情的曲与直很难判定，然而鉴别人性的善与恶，却很简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我看来，一切暴力都可憎恶，不论是肢体的还是语言的，不论是本着一己的私欲还有有更冠冕的理由。生命之可贵，对任何人都是一样。尊严之必要，更不分立场和高低。人间若变成只凭暴力和压诈才能解决问题，那么这人间也就接近于非人间了。
那其实比个人感觉的严重，更为严重。
每个人都可以问问自己：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每个人也许还可以继续问一问自己：我想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里，为此我该做些什么？
2008-07-05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