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诗话(22)音步与节奏 节奏是普遍存在的,江上拉纤,林场运木,堤上打夯以及工作或者学习,无不充满节奏。有节奏的劳动是生产的需要,有节奏才能统一步伐,一齐用力,才能干得来,才觉得轻松有效率。由此产生的打夯歌、拉纤歌乃至民歌,节奏自然都十分鲜明,这就形成了诗歌的节奏和本质属性。只有节奏鲜明的诗歌,才能琅琅上口,易记易背,得到流传。为了使诗歌节奏鲜明,人们采取了种种措施并逐渐形成规定,这就是所谓的格律。闻一多《诗的格律》说:“诗的所以能激发情感,完全在它的节奏;节奏便是格律。”“世上只有节奏比较简单的散文,决不能有没有节奏的诗。本来诗一向就没有脱离过格律或节奏。这是没有人怀疑过的天经地义。” 节奏是诗的生命,所有的诗都有节奏。只是格律诗对节奏的要求更为严格,更有规律,要通过多种艺术规范形成高度完美而又不露斧凿痕迹;这种节奏的最大特点是讲究规律美、回环美、节调美和音乐美,以此来弥补文字意义之不足。朱光潜《诗论》说:“七律、商籁之类模型的功用在节奏的规律化,或者说,语言的音乐化。情感的最直接的表现是声音节奏,而文字意义反在其次。文字意义所不能表现的情调常可以用声音节奏表现出来。” 所谓格律,是为了更好地表现内容,而通过种种艺术规范使原始的自然节奏得到成熟与升华的结果,即所谓经过点化后的自然。简言之,格律就是节奏的规范化。俞建章、叶舒宪的《符号:语言与艺术》(第230页)说:“作为时间艺术,诗与音乐有许多相通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节奏。音,是这两种艺术形式构成的基本要素。音的起伏轻重交替就是节奏。换句话说,无论在诗中,还是在音乐中,音素的排列组合所依据的都是同一个东西——节奏。对于诗,节奏的规范化就是格律;对于音乐,节奏的规范产生出音乐的相对稳定的组合,这种组合进一步强化,便是旋律。”
新诗的格律建设是一个系统工程,其中首先要解决的核心问题,就是节奏的规范化。节奏不是单一的,而是由多种基本格律因素统一规范而成的。俞建章和叶舒宪《符号:语言与艺术》(第260页)曾援引了刘大白的观点说:“有人认为,中国诗词的音律系统则可以分为音、步、停、韵、协、节、篇等七个要素。” 作为节奏系统中最小的单位,自然就是音节。而组织诗行并形成节奏的基本单位则是音步,即刘大白所说的“步”,闻一多所说的“音尺”,卞之琳所说的“音组”。至于刘大白所说的“停”,其实就是表示音步之间停顿或间歇的时间概念——“顿”;而不是何其芳、罗念生说的“顿”,何、罗指的实质是音步。就汉语新诗而言,节奏系统除了音节(汉语的“字”)、音步、顿之外,还有诗行、句法、诗节、韵律、平仄、调节性单词(如“啊”“哦”之类单音叹词)和格律修辞(对仗、排比、复唱以及重章叠句等)等诸多方面。古今诗歌的节奏大体都是使用这些基本格律因素构成的: 若|有人|兮‖山|之阿, 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 子|慕予|兮‖善|窈窕。 ——屈原《九歌·山鬼》 像有个|人儿啊,‖呆在|山弯儿, 披着|薜荔啊,‖用女萝|作带儿。 既含情|而视啊,‖又眉眼|巧笑, 你爱慕|我啊,‖我怎能|不窈窕。 ——上节屈诗之译诗 因此,诗的节奏,是诗的律吕,歌唱的节拍,伴舞的鼓点。通过它,诗在讴歌生活与抒发感情时将更加洗练、明快,更加富于节奏感、音乐美,更加富于美感更有魅力,因此节奏是用于表现生活抒发激情的一种内在的可靠手段。什么是节奏?格律诗的节奏是通过多方艺术规范的形式,在表现强烈思情时,所显示出来的具有力和时间作用的长短、响哑、高低或轻重等周期性反复轮代的音的规律。规律本身就具有节奏,格律是节奏规范化的结果,是抒发诗情的工具;没有这种节奏和格律,诗歌就容易流于散文化,就势必失去诗歌特有的品牌,而逐渐被挤到边缘或角落,为人所取代。 首先肯定的是,音步与顿同音节(“字”)、诗行、诗节以及韵律、格律修辞一样,都是构成节奏的基本格律因素之一。还应当强调指出的是,音步是组织诗行、量度诗行和形成节奏的基本单位,是形成节奏的第一要素。在新诗节奏系统中,作用是无人可比的。 另外,音步与顿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既不能互相替代,也不应相互排斥,而应当相辅相成,因为没有音步也就没有顿。新诗的音步多达四种(常用的基本音步:为主的两音音步和为辅的三音音步;特殊的辅助音步:单音音步和四音音步),而顿也有四种(行尾的逗顿和句顿;行里的小顿和大顿,分别用“|”、“‖”表示),各有自己的小世界。请参看下面两首诗的节奏安排: 冰凝在|朝阳‖玻璃|窗子前 冻红的|柿子‖像蜜|一样甜 街上有|疏林‖和冻红的|脸 冬天的|柿子‖卖最贱的|钱 ——林庚《北平情歌》因为大顿的主要作用,才形成了大顿律(类法诗的半逗律),进而使四步十言诗又形成了一种新的“子诗体”,即上“五”下“五”的“五五体”四步十言诗。 躲在|公园的|树影, 一对|恋人‖隔树|观景—— 迎面有|一对|老人, 颠踬着|相扶|而行。
女孩|指而|发问: “将来|你呀|能不能……” 坐在|公园的|花丛, 一对|恋人‖浏览|众生—— 一老妇|推着|老头, 乘轮椅|缓缓|而行。 男孩|指而|反问: “将来|你呀|能不能……” ——拙诗《你呀能不能……》综合运用三步七言、四步八言和三步六言三种长短诗行、三个“两行一句”的句法和重张叠句的修辞以及“AAXAXA”式的韵律,而共同形成了这样全诗两节一式的节奏和旋律,可以归纳成这样的格律图谱: ×在|公园的|××, 一对|恋人‖××|××—— ×××|××|老×, ×××|××|而行。
×孩|指而|×问: “将来|你呀|能不能……” 音步与顿好比相互携手的同胎兄妹俩,带领其它基本格律因素,一起为抒发特定诗情而共同营造了相应的节奏和格律形式。没有音步与顿的奠基,其他基本格律因素的作用将是无法发挥的。 因此,对于新格律诗来说,节奏依然还是格律,音步应该说是形成节奏和格律形式的许多基本格律因素之中的第一要素。 至于“床前\明月\光"或“床前\明月光”,“昔人\已乘\黄鹤\去”或“昔人\已乘\黄鹤去”,那是属于音步划分的规范性与科学性问题,此略,请参看《网上诗话(21)谈五七律的音步划分》。 应中华诗词理论版首席斑竹学堂先生之邀,就音步和节奏,写了如上这些话。欢迎学堂先生和诸诗友批评。 2007·8·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