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游子泪水中最脆弱的神经 ——读蒋明诗集《带着诗歌流浪》
有位哲人说过:“生在哪儿,一半儿就埋在那儿了”。漂泊在外的游子啊,对故乡的情愫是刻在灵魂中的。梦里故园、乡关深处、亲情关爱、土语方言……撩动着多少游子的心,交织出浓得化不开的乡土深情!读乡兄蒋明的诗集《带着诗歌流浪》,我这颗被岁月磨得坚硬如铁的心又一次忍不住涔涔泪下! 蒋明兄家和我家毗邻,他诗歌中关于故乡的种种意象也曾经在我的梦中无数次出现,每一次都撩动我心灵中那根最脆弱的神经。这份剪不断的情素,缘于我们对同一方乡土的挚爱。作为农民的后代,蒋明兄像祖辈们精心侍弄自家的庄稼一样,满怀深情地侍弄着自己的诗歌。他的诗扎根在乡土中,朴实、茁壮;他的笔含着浓浓的土腥味,直灌进读者的心脾。 这里,有对乡土风情的描绘。如《故乡的春天》:“一夜春风/桃花、李花、杏花来不及梳妆/赶乘一波又一波清脆的鸟鸣而来/坡上的麦子绿了/地里的油菜花黄了/削瘦的父亲脱下了厚重的棉衣/带上忠实无语的老牛/一犁锈蚀未净的铁铧/切开烟雨朦朦的三月/清癯的背影为春天/描下神韵的一笔”;如《李枣的早晨》:“比梦醒得更早的是露珠。薄薄的雾气/最先叫起炊烟//枝头半开的花朵睡眼惺松。/一辆笨重的柴油车/“突突突”钝刀般划过冻土的肚皮//一个人扛把镢头站在田埂。骨骼还隐隐作痛”;如《黄昏》:“村庄逐渐渐消隐。蟋蟀深藏的秘密/被牧童用一枚草笛说出/一滴露珠映出了内心清澈的梦想”;如《乡下的稻》:“栖居乡村的兄弟一辈子没能走出过/那一亩三分田/年轻时曾有过远游的念头/也只是从旧居搬进新居……这群生性质朴的兄弟 没进过一天学堂/却都明白谦逊的美德/腹中愈是饱满 头埋得愈低”…… 这里,有对乡亲生存状况的关注。如《老街》:“已经很老了岁月的风/把沧桑刻在了每个人的脸上/菜市场还蜷缩在低矮的东街口/那些不断生长的楼房 把它们越挤越小/一个蹬三轮车的汉子 和卖花生瓜子的小贩/在为五毛钱喋喋不休地争论/年久失修的石拱桥又掉下了一大片斑驳的痂块/新鲜的伤口触目惊心/而躲在老街背后的小学校 那个驼背的老校工/用咳嗽敲响了黄桷树上的半截铁铧/三三两两放学的孩子 穿过一地嘈杂/清风一样四散归去”;如《故乡》:“镰刀四散逃亡。年轻的爱情成双成对/把幸福搬上月亮马车/把婴儿的脐带再次割断/打马他乡……它们是多么地不安于现状”…… 这里,有对乡亲命运的深切牵挂。如《2006,叫渴的李枣村》:“今年的水费又涨了/田里的稻子只能灌足一次水了/八十岁的阿婆在电话里絮叼/昏花的老眼看不见我此时的模样/钢子如今在上海,二叔去了福建,有三个月/没见过一滴雨了。排队引水的操劳让憨厚的弟弟/日渐消瘦”;如《暮归》:“父亲总是不停地弯下腰/用咳嗽同谦逊的禾苗招呼……秋风吹起/父亲日愈佝偻的背影/开始有些飘摇不定/一片枯叶被风从枝头吹落”…… 这里,有对亲情关爱的感恩。如《乡情》:“出远门的时候/母亲的天空/总是下着毛毛细细雨//母亲/常把串串熟透的叮嘱/装进我们远行的包裹/却又把墙角那儿时的风筝/长长的长长的丝线/紧紧地绾在手心”;如《大衣》:“大衣是父亲唯一的/关怀方式/父亲在薄霜初降的乡下/惦念孩子/频频托人捎话给我/天冷了,要记住多穿衣服……父亲老了/父亲在一个冬天的早晨/把大衣披在了我身上/父亲神情慈祥而庄重/老眼里满是泪花”;如《回龙镇》:“衰老的母亲站在高高的土坡/风中飞舞的围裙遮不住苍老的心/忧伤的目光越过半边街低矮的屋脊/越过凯江河畔飘飞的芦絮/两行浊泪,让滚滚的江水迟迟不肯东去/古河道从此百折千回。寂蓼的夜空漂荡/母亲唤儿乳名的声音”…… 这里,有对故乡的不渝深情。如《乡愁》:“乡愁是一窖老酒/存放越久/越浓烈//乡愁是清晨的雾/濡湿的总是/漂泊的梦//乡愁是长长的丝/丝丝缕缕扯痛的/都是游子的心//乡愁是一剂毒药/我们却依旧执著不悔地/饮鸠止渴”;如《在他乡》:“仅仅一个字,就把我们/和这座城市割开/故乡在遥远的身后叹息……梦里同亲手搭起的高楼对话/乡音总是泄露我们的秘密/只好乘着思念的翅膀/去看看地里/正在拔节的庄稼”;如《站在脚手架上望乡》:“大风起兮 大风吹起我们单薄的衣衫/多像鸟儿的翅膀 片片羽毛/都执拗地朝着家的方向”;如《乡情》:“我们流浪在外/每一次迈步都会有/一阵揪心的疼痛/一阵灼热的浪潮/起自故乡”…… 诗是最接近人心灵本质的文学样式,来不得半点虚假,什么样的人就一定写出什么样的诗,靠编造而成的诗是没有生命力的,因为诗人的品性直接影响到诗的品格。蒋明兄的诗歌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乡土诗,而是与诗人的生命紧密相连的血浓于水的真情描述。这种朴素的写作风格,把对故土深深的眷恋、对乡亲命运的牵挂等等情感,用一种简洁干净的方式加以阐述,让我们的心紧跟着诗人的笔触回到生养我们的故土。 作为“两栖人”,蒋明兄站在乡村与城市的关节处,笔触自然地深入到打工生存困境这一命题。作者化笔为刃,把批判的锋芒伸进斑斓现实,不平则鸣,敢于直面现实,让我们感受到作者对于打工阶层命运的深切关注,触摸到作者剧烈跳动的忧心和疼痛。如《开冲压机的小妹》:“身份证是别人的/名字也是别人的/豌豆花一样嫩嫩的年龄/是流水线的…楼房是城市的/车子是老板的/大滴汗水是浇铸产品的/每月几张薄薄的辛酸/是给思念的山村的…昨夜与梦想的一次短暂接触/半截手指就成了破碎的梦魇/满地殷红多像盛开的花朵/心中永远无法消除的痛/终于是你的”;如《加班》:“墙上的通知/把我们的爱情再度延期”;如《站在脚手架上望乡》:“我们这群来自乡下的丑陋的/壁虎 总是不停地在城市高高的墙壁/艰难攀爬”…… 蒋明兄热爱故乡关注故乡,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故乡情结。他的诗描绘出故乡的风土人情,歌其所歌,悲其所悲。语言是乡土的,题材是乡土的,感情是乡土的,此三者是构成他诗歌的基本特色。他的诗歌好比种庄稼一样,虽然并不完美,但却有较强劲的生命力和独特性。 诗路漫长!人生多长,诗路多长,情谊多长! 祝愿蒋明兄在诗的道路上取得更多丰硕的成果!
——2007年3月19日凌晨于广州寓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