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刘章先生的信（其二） 刘 章先生： 九月卅日的信发出后，又拿起你的自选诗选，其中的《白话律诗尝试集》引起了我的深思。你在来信里自谓是个实践者，然而绝不是个盲目的没有理论导向的实践者，你在这18首尝试诗的前言中写到，“1987年曾写过一阵子八行诗，前后各两行，独立，中间四行连排，试图写白话律，失败了。究其原因主要是中间四行不对仗。”这次重新实验，“我只讲对仗、排比，讲押韵，不讲节拍限制，只是在一首诗有规矩可循（如首两行与尾两行一致）。” 这段文字既可以看出你继承律诗传统创建新体格律诗的曲折经历，又可以看到你理论认识上的提高。的确，修辞（包括对仗、排比、复唱以及重章叠句之类具有格律属性的修辞方式）在我国诗经乃至律诗里是极为重视的，到律诗时代已经与字数、平仄等一起明文规定在格律条文中了。对自由诗看来无所谓的事，但在这些尝试诗来说，却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赢得了很大的成功。从这18首尝试诗身上不仅看到了律诗的传统和血脉，看到了古今诗歌融为一体的端倪，而且同时也看到了现代语言和当代生活的色彩；不仅看到了对古典格律的继承，也同时看到了某些方面的创造与发展；把对仗、排比等修辞如此引进到新诗里来，使新诗与古典诗歌接通血脉，面貌一新，令人刮目相看，感到久违了的民族诗歌出现了，具有民族风格民族气派的汉诗又回来了！ 这18首诗里不仅有成功的整齐体，也有多种参差体格律诗。 少年｜扮老头‖往往｜很像， 老人｜扮少年‖绝难｜传神。 容易｜学得的‖老成｜持重， 不可｜模仿的‖儿童｜纯真； 爱护｜少年的‖无价｜天性， 珍惜｜自己的‖半点｜童心…… 流水｜送落花‖一去｜不返， 太阳｜落山后‖再恋｜星辰。 ——《观孙学老头有感》是首上“五” 下“四”的“五四体” 四步九言诗。而且两音音步与三音音步的排列顺序统一为： 2｜3‖2｜2。 草草｜写出‖人生｜悲剧， 精心｜构思‖命运｜儿戏； 二十｜元钱‖离的｜价值， 半块｜小镜‖聚的｜希冀； 痛苦｜之果，‖谁种？｜谁收？ 人生｜之路，‖何来？｜何去？ 山高｜路窄，‖长风｜浩浩， 林密｜云深，‖哭声｜细细…… ——《弃婴》是首上“四” 下“四”的“四四体”四步八言诗，只用了一种音步，音步排列自然是：2|2‖2|2。 树叶｜落地的｜时候， 很像｜一只只｜小鸟。 叶面｜紧贴着｜地面 叶柄｜翘望着｜天空， 好像｜扑向了｜大地， 又像｜等待着｜乘风。 树叶｜落地的｜时候， 不尽｜缠绵的｜诗情。 ——《树叶落地的时候》是首三步七言诗，而且两音音步与三音音步的排列顺序统一为：2｜3｜2。 ——上面这三种整齐体的格律诗，无论诗行的构成、诗节的安排，还是格律修辞与韵的运用，都明显地看到了在现代语言基础及其格律条件下对民族诗歌传统的继承以及创造性的发挥，下面的这些参差体格律诗又进一步证明了这一点： 问君｜有几多｜心事， 你可｜对日月｜诉说？ 心事｜无边｜无际， 心事｜有声｜有色， 心事｜能开｜鲜花， 心事｜能结｜金果， 一生｜有几多｜心事， 你就｜有几多｜蓬勃。 ——《心事》全诗用三步七言（2｜3｜2）和三步六言（ 2｜2｜2）两种诗行构成“长长短短短短长长”式八行参差诗节格律形式。 归乡｜依旧是｜思乡梦， 醒后｜倍觉得｜乡思重！ 醒时｜思乡‖恨见｜云影， 梦里｜归乡‖愁无｜脚踪； 出山｜泉水‖分秒｜不停， 归林｜宿鸟‖夕晖｜消融…… 明日｜又将是｜离乡行， 云山｜几回做｜送还迎。 ——《归乡》用三步八言（2｜3｜3）和四步八言（2｜2‖2｜2）两种诗行构成“短短长长长长短短”式八行参差诗节格式。 穿过｜一村村‖美丽的｜梦境， 踏碎｜一程程‖晶莹的｜雪花。 急急｜切切，‖回去｜看望｜妈妈， 仿仿｜佛佛，‖至今｜还未｜到家； 又饥｜又困，‖当时｜情景｜狼狈， 难追｜难返，‖今日｜回忆｜潇洒…… 走过｜四十年‖人生的｜道路， 留恋｜十七岁‖苦乐的｜年华。 ——《夜归》用四步十言（2｜3‖3｜2）和五步十言（2｜2，‖2｜2｜2）两种诗行构成“短短长长长长短短”式八行参差诗节格式。 方言｜很美，‖有滋｜有味， 如四川｜辣椒，‖如山西｜陈醋。 讲述了｜许多‖古老｜故事， 走出了｜许多‖风流｜人物； 一面｜集结‖向心力｜旗帜， 一面｜通向‖凝聚力｜大路…… 方言｜很美，‖有形｜有状， 在吴越｜秦晋，‖在三江｜五湖。 ——《方言》用四步八言（2｜2‖2｜2）、四步十言（3｜2‖3｜2）和四步九言（3|2‖2|2或2|2‖3|2）等三种诗行构成“短长中中中中短长”式八行参差诗节格式。 ——仅就这18首诗来看，除了《腊梅花》的第二、八行相差一字和《诗歌》的首尾各两行音步安排不同之外，其他16首都完全符合你自定的规矩，首两行与尾两行都完全一致。由此可见，你在长期的创作实践中，不仅练就了语言的驾御能力，善于以多变的句式适应格律的制约来表现特定的诗情和内容，而且也以熟谙的功夫驾御了新诗的各种音步。格律的限制，固然使作者受到了一定的约束，然而也自然迫使作者下更大的锤炼功夫，使诗更为完美。你的这些尝试诗，此番规定了对仗和排比之后的成功，就是最好的例证。格律，就是诗的规则。对于诗人来说，这些规则不应该是束缚与障碍，而应该是表现生活与诗情的利器，正所谓巨匠是在严格的规矩中显示他的才能的。对于诗人来说，驾御语言要有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功夫。丁国成说得好：“格律，既是一种束缚，又是一种玉成。恰恰因为它难能，所以才显得可贵；恰恰因为有了格律，所以才出现格律诗。‘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所谓束缚也只是比较而言。人，只有掌握了客观规律，进入了自由王国，才能摆脱束缚，得到真正自由。在任何一个领域里，都莫不如此。大匠在规矩中施展本领，同样会感到举重若轻，随心所欲。” 白话律诗的尝试，你已经获得了多方面的成功，走势很好，肯定会为我国新格律诗的建设、发展和繁荣做出更大的贡献！ 作为诗友、同好，说了如上这些话，仅供参考。
秋安！ 程 文 2005年10月3日于哈尔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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