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卯岁末，洪哲燮先生的新诗集《羊之谣》出版并在合肥举行了作品研讨会，这是安徽诗坛的一件大喜事。研讨会上，《羊之谣》以其内容广泛、关注现实、哲理深厚而获得一致好评。诗集中关于羊的三首诗，《羊皮筏》、《羊的自白书》、《羊之谣》更是引起了热议和争论。这三首诗分别置于全书第一篇、第三辑开场篇、全书倒数第二篇的位置，《羊之谣》甚至以篇名成了书名，可见这三首诗在整本诗集中的地拉，引起关注理所当然。深入剖析这三首诗，是进入作者精神世界、把握作者诗歌整体风貌的一个捷径。
我对这三首诗的评价是，不仅得新诗之形，而且得新诗之魂。
从形式上看。这三首诗使用的是雅致的书面语（口语因其固有缺陷，不应是新诗主流），用语节检、朴素凝重（细节表现之一是“的”字很少出现）。非常注重诗行的排列和音乐性，不仅用韵，而且每首诗节奏与内容紧密配合。《羊皮筏》短句形成的急促鼓点般的节奏，烘托出羊皮阀漂泊黄河的惊险，ang韵密集使用也有利于该诗阳刚精神的传达；《羊的自白书》松散的韵脚和节奏，与独白的内容显然是一致的；《羊之谣》全篇都采用的三字尾是民间歌谣的特征之一，舒缓轻松，这首诗反朴归真的主旨得之益彰。三首诗，不知不觉中，形式上越来越严密（也可以说是简洁），到《羊之谣》，形式已臻完美，成为一首作者本人也未必愿意称道的“格律体新诗”。
从主题上看。新诗之新，不仅要表现在形式上，而且要表现在诗歌主旨精神上。三首诗都是“复调”，而不是一个主题，甚至没有主题，这其实是现代精神的一种反映。《羊皮阀》全诗四节，前三节写羊挤完奶，献完肉，只剩下皮也要做成皮筏，搏击黄河风浪，温顺的羊写出如此刚健的精神，已经很精彩了，所以有人认为诗至此可止，最后一节写羊不死的精神也留念故乡的天空和草原，，看似与前三节主题冲突，其实写出更复杂、更真实的人性。《羊的自白书》虽然以第一人称叙述，反而没有明确观点，对羊的毛皮肉骨奶全被人利用，不管主动还是被动，只有冷静甚至冷淡的叙述，不作道德评判。《羊之谣》四节四个意象，蒜腌一缸、拄杖攀山、算盘算账、羊上牧场，表明四种平行的人生态度或生存状态，显然作者向往的生存状态是最后一种，但并没有因此批评前三种，四种人生态度或生存状态没有高下优劣之分，或许“你”都要经历。《羊之谣》是首形式与内容都趋于完美的诗，唾沫干了也讲不清的道理尽在精心选择的化繁为简的四个意象之中，特别“你来人世间/本来是只羊/唱着谣歌上牧场”如此简洁、优美地表达了人生理想的自由状态。作者的心路历程，世事感悟，出世入世的选择，是巧合也是必然地按顺序展现在这三首诗中。
羊皮阀（作者：洪哲燮）
挤干了奶
献完了肉
最终只剩 一只
空空的皮囊
十六只羊涅槃了
再不能咩咩叫唤
十六只羊新生了
鼓凸起一座黄驼峰 一道血汗梁
填平浊水旋成的谷
搏击险涛迭起的浪
不倦丈量
九曲黄河十八湾
边塞冷月
偷偷勾来你的张望
寂寂天穹
暖暖毡房
青青牧场
袅袅酥油茶……
羊的自白书（作者：洪哲燮）
我是羊
一只温顺的羊
我的性格
胆怯 善良
不说六畜
就是不入六道轮回的族类
比如山鼠 土獾
我也咩咩表示友善
我吃的是青草
我的奶变现为奶酪或奶糕
遗在人们嘴角
沾在高贵餐巾纸上
我的皮
也许被女士拎成炫耀
我的毛 若交上好运
会裹上奢侈欲望
幻梦在温柔之乡
我的肉会被削 被剁
在火锅里涮得百孔千疮
我的骨会被炖 被熬
舍下身子 也要强壮
稚嫩的肩胛脊梁
唯剩没人理会的魂魄
才跃出围有栅栏的牧场
穿梭在不同姓氏里
与我十二位不同宗的弟兄
平等享受一回人的属相
羊之谣（作者：洪哲燮）
你来人世间
也许是把蒜
苦辣酸甜腌一缸
你来人世间
可能是根杖
给人拄着去攀山
你来人世间
携来一算盘
歉疚债务盘不完
你来人世间
本来是只羊
唱支谣歌上牧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