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活着、孤独这些问题,我一直比较关注,并多次与一些朋友在文章中讨论过,也许这些讨论只是一种浅层次的,但我还是愿意在此贴出来,以抛砖引玉,希望沧海老弟以及其他诗友一起来思考。
这是为一位诗友作品写的随感片断,谈到了孤独这个问题:
在**的作品中,我还时时感受到她的某种心境:孤独。
其实,这种孤独感是每个深爱文学及阅读的人都体会过的,是在诗性光芒抚慰下的“四顾皆茫茫”的苍凉、凄寂心境。这种孤独感与作者的性格有关,但更与他(她)接受过的文字浸濡有关。就本质意义而言,每个热爱文学及至哲学的人,都是心灵敏感、柔弱、略带自恋倾向的人,他(她)以最真挚的情感热爱世间万物,但又最易受到外界的伤害。大地沧桑、四季流转、众人的冷落、朋友的误解、亲人的老去……都可能在他(她)心上留下永恒的创伤。古人说,“情到深处人孤独”。真正孤独的人,是用情最深的人。此情非特指爱情,乃是一颗渴望诗性生活的心灵对人生、岁月、世界的真诚期待与祈祷,乃是对幸福、欢乐、圆满的终极性诉求。
然而,世界是不圆满的,人生也是不圆满的,故而,有“情”之人,心中总是充满淡淡的忧愁、无名的烦恼。恰如荷尔德林所言:“把天上火种赐给我们的神/ 同时也把这神圣的烦恼赐给了我们/因此它将永远存在/我是尘世的一个凡人/我有爱/也必然有烦恼”(《故乡》)。
从**作品传达出的信息分析,禀性“多情”、希望每个人“比我幸福”的她,实际上内心活得孤独。当然,这是一种形而上的孤独,不可言说的孤独,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的孤独。对于这种深刻的孤独,有人选择了躲避,有人选择了戏谑或自虐,让自己鲜活的心灵在孤独的盐水腌浸,直至慢慢枯萎。**似乎选择的是感受,她不躲避孤独,也不在孤独中慢慢死亡,而是走出去,向山川大地释放心灵,熨平孤独。以一个纤纤弱女之身,她独自去过北大未名湖,也去过拉萨,还幻想某一天能穿过台湾海峡,去见见她心中的圣歌手——郑智化。
我总觉得**是一个很感性的人,这从她喜爱的人和事都可以看出一二。说实在的,也只有喜欢感性生活的人,才可能写出真正发乎心灵的东西,如三毛、海子、凡高、荷尔德林等。但是,太感性化了,也容易走向一个极端,那就是长长的、没有尽头的孤独、痛苦甚至绝望。
我们必须承认,一个热爱文学和思考的人,不管你是渴望感性或者理性生活,心中那份孤独感是永远也无法消除的。这是我们的宿命。**自己也说过:“我宁愿选择做痛苦焦灼的有思想的人,而不做单纯的不思考的生物。”我在赞赏这种生活态度的同时,也善意地提醒她:对于孤独,除了感受之外,我们还应该选择承担。只有勇敢地承担孤独,“满怀乡愁,寻找家园”,我们才能走出孤独。太感性的生活,有时不仅不能消除这种孤独,反而会把它放大,让我们的心成为一座百年孤独的“小城”。
2005年5月
这是为另一位朋友自编诗集作的序言片断,也谈到了关于“死亡”这个话题:
对**而言,诗歌(包括文章)只是一种抒发胸臆的载体,而不是捞取虚名薄利的工具。因此他的诗不做作,不雕饰,不刻意为之,做到了“我手写我心”,任心中块垒一倾而出,落在纸上字字挺立。尽管不崇尚技艺,但他的大部分作品在诗艺方面仍是成熟的,看不出粗率、直白等缺陷的存在。读他的诗,能真切体味到“诗如其人”的风格。遗憾的是,这样的诗太少了点,尤其是在网络写作盛行、无数“电脑作坊”每日大批量生产诗歌垃圾的今天。
然而,一直执着于自由思考并以敢于承担、希冀有为自励的**兄,竟于2004年春节的一个寒冷晚上,“对人生感到了极度的失望”,发现“人生是毫无意义的”,并表示不再有什么东西值得自己追求,对尘世也“无所牵挂”。这真令我感到极度诧异。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心灵经过了何种煎熬或彻悟?
我知道,**的哲学思想主要以八十年代新启蒙主义为底子,他对自由主义、理性主义、科学主义等西方人文主义思想有过广泛汲收,同时也对叔本华、尼采、萨特等人的非理性主义思想有所偏好。也许,他的价值观里有庞杂甚至矛盾的地方,时而客观理性,主张积极进取,时而消极悲观,叹息“生命的无意义”。特别是在遭受某种精神或生活挫折的时候,他的这种观点流露得更加明显。我想说的是,**兄,对于生命是否有意义这个终极问题,我们不要过多地以西方哲学为背景来思考吧,因为尼采、叔本华们确实看得太透了,一件东西看透了也就失却了存在的价值。还是回到东方哲学的境界来感受或者消受生命吧,老庄也好,禅宗也好,山水田园也好,只要有所依附就行。毕竟生命于我们只有一次。
写过诗的人,对人生、生活、命运一定对有着超乎常人的体验和眷顾。刘小枫在《拯救与逍遥》里写道:“确认了世界的空虚,只是问题的开始。人必须找到的是世界的意义,而非世界的空虚。”“诗的世界属于那些在现世中感到不安、又不愿离弃现世的人的世界。超脱现世和认同现世的人都不需要诗,唯有既不认同又不肯离弃现世的人靠诗活着,靠诗来消除世界对人的揶揄,把世界转化为属己的、亲切的形态……”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在茫茫宇宙中,我们必须承认自己的卑微,但也不必因为这种卑微而绝望。我们存在,是缘于我们拥有自己的生命。既然发觉它已毫无意义,我们何不干脆将之融化成真正意义上的诗(思),作为此世活着的依据。不知**兄以为然否?
2004年4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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