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之行已近尾声,我们这群缪斯的孩子们即将各奔东西。
分别的时刻越来越近。卜白走了,行客走了,我的心里渐渐泛起一丝惆怅。直至一了也要走了,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喉头哽咽,鼻子发酸,眼眶发热,泪水如小河在脸上肆意流淌、流淌,止也止不住,仿佛心被掏空了。难道这就是那种断肠的滋味吗?怎会这样痛?既然止不住,索性就不要阻止吧,就让它畅快淋漓的流淌个够。
我原以为一了山人是一个老学究之类的人物,至少也应是位诗坛老前辈。他的诗写得这样好,真让我好生敬佩。此次一见,竟是位斯文儒雅的青年人(略偏中年一点)。看着他稍长的脸型,消瘦的身材,我好像看到了我最爱的已逝去的弟弟的影子,不觉间触到了心底隐隐的痛。听着他细声细气的上海普通话,我知道,那离乡音已不远了(我是南京人)。乡情使我对一了除敬佩之外(尽管他小我十一岁),更多了一分亲切感。共同的志趣爱好也使我们非常投缘,交谈中,他的理论,他的思维,他的才情,他的灵气让我折服,从心底禁不住感叹我们的坛子里真个是藏龙卧虎,英雄辈出。
记得在从老司城去往土家山寨的羊肠小道上,我一直兴奋地走在卜白前面,不时和卜白说着话,开心的在风雨中想象红军长征的情景。大家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凶险的群山深处,灵溪河畔,没有谁知道一了生了病。他一个人忍着腹痛,默默的,艰难地行走在队伍最后,不知他是怎样走到土家山寨的。当我见到他时,他已面无血色,行走不稳了。弟弟被癌症折磨的痛猛地袭上心头,我的心像被什么戳了一下,急忙扶他进屋休息,手忙脚乱的拿药,倒水。可吃了药不一会儿,他就呕吐起来,把刚吃的药全吐了。本来就清痩的一了,此时更虚弱了,大家不禁都着急起来。青木拿来仅有的三瓶藿香正气水,天许疾呼寨主熬姜汤,行客帮一了换湿衣服,沙场拿来电吹风为一了吹干湿发。大家都轮流过来关心着一了的状况。我和行客摸摸一了的额头,估计他发烧了,虽然不会超过摄氏38度,但还是心里暗暗着急。我定定神,使出自己仅有的一点看家本领,轻轻的替一了按摩起穴位来,“内关”,“合谷”。一了闭着双眼,无力的躺在床上。大约是头疼,他费力的按着太阳穴。我放下他的双手,坐在他头边,帮他轻柔的按摩着额头,生怕弄痛了他,惊醒了他。从头上望下去,那不就是弟弟的脸庞吗?我仿佛又回到了弟弟病重的时候。亲情的弦被指尖拨动,竟是这样震颤人心,我静静的倾听这天籁之音。过了好一阵,一了总算缓过来了。他坐起身来,有力气说话了。在大家的劝说下,一了喝下难以下咽的藿香正气水,终于能和我们一起在土寨小楼开烛光晚会了。你们知道吗?此时,我多么有成就感啊。现在一了要回去了,在王村的瀑布边,我们姐弟(不知我可否这样称呼)难舍的拥抱。那对亲情的渴望,对乡情的思念,对诗友的敬重也一并留在了心里,随着这止不住的泪尽情的流。这泪流进我的嘴里是这样苦涩,流进那远去的诗友的心里或许是甜蜜吧。如果真是这样,我愿意在明年九江相聚之日,握手分别之时,再用我清莹且滚烫的泪来欢送伙伴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