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八行体新诗的思考
今年一、二期《中华诗词》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尤其是特辟了新诗栏目, 这是一个很好的举措,对于促进新诗与传统诗词的互相取长补短、共同繁荣,将会起到良好的作用。从选发的几位知名诗人的作品来看,都是格律体或半格律体的,没有那种自由无度的 “天马行空”式作品。而其中刘征、刘章二位的全是八行的新体律诗试验品,黄淮也有一首八行诗。这一现象引起了我的注意。
关于现代格律诗,即格律体新诗,我参考闻一多、何其芳、邹绛等前贤的理论,提出了它的形式框架:每行顿数一致的整齐体+每行顿数不一致、但每节相应行一致的对称体+若干种固定体式(有四行,八行,十四行)。我还提出整个诗坛实行两种“双轨制”,即新诗与传统诗词并行不悖,在新诗内部则自由体与格律体并行不悖。
现在,诗家们不约而同地钟情八行诗,倒让我有个想法,推行现代格律诗不妨先从八行体做起。且不提传统的五、七言律诗,新诗中的八行体也早就不露生色地出现于诗坛,只不过人们对此不曾引起重视罢了。大多诗人也缺乏对这种诗体的自觉意识。
早在新诗的婴幼儿时期,就产生过八行体的佳作。郭沫若以自由诗著称,却在1919年就写了这样一首可谓成熟的格律体新诗:“我把你这张爱嘴/比成着一个酒杯/喝不尽的葡萄美酒/会使我时常沉醉//我把你这对乳头/比成着两座坟墓/我们就睡在墓中/血液儿化为甘露”(《YENUS》)。在《女神》中,这简直是“异类”。
再看刘大白的《是谁把》:“是谁把心里相思/种成红豆/待我来碾豆成尘/看还有相思没有//是谁把光中明月/捻得如钩/待我来抟钩作镜/看永久团圆能否”。这首早期的新诗,恰似一首上下阕对称的小令,奇思妙想,风趣幽默,也是精品。
戴望舒的《烦忧》则更为奇妙:“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此诗极其婉转地诉说了暗恋的情怀,在形式上堪称完美:每行九言四顿,用ABAB韵式,更妙的是,第二节是第一节的倒读,营造了循环往复之美,增强了抒情的效果。
写到这里,不妨随便提及,我很喜欢这种体式,模仿了几首,颇得好评,石天河先生还给取了个很美的名字,称之为“岸柳倒影式”,兹举一首如下:“初冬的午夜弥漫着雾气/乡村的公路是多么岑寂/我的心真会浸透了寒意/要不是紧挽着你的手臂//要不是紧挽着你的手臂/我的心真会浸透着寒意/乡村的公路是多么岑寂/初冬的午夜弥漫着雾气”(《寒夜》)。
到了20世纪50年代,公刘的一系列八行诗脍炙人口,过来人记忆犹新。如《五一节天安门之夜》、《夜半车过黄河》、《驮杨柳的骆驼》、《繁星在天》等诗,都曾传诵一时。后来沙鸥大写八行诗,时人誉之为“沙八行”,一时仿者甚众。这说明八行体新诗既为诗人们所喜爱,也得到读者的青睐。
可是80年代以来,自由诗几乎一统诗坛,甚至无韵诗占了压倒多数,有意识写八行诗的诗人已经难觅。如今,刘征、刘章二位老诗人有意识地探索新体律诗真使我有如空谷之闻跫音。细察之,二刘的新律诗又有差异:刘征的是整齐体,即每行均为四顿(顿的划分见上文中的引诗,用斜线分开),也仿照就体律诗中间四行两两对仗;刘章的则是对称体,对仗的处理一致,而一二和七八两联则遥相对称,顿数有所变化。这可以视为八行体中最为严谨的“律体”。此外,如前所举诗例,不用对仗亦可,同样可以分为整齐和对称两种基本体式,而且其变化之多,也许超乎人们的想象。
别看短短八行,分节就有好多变化:除最常见的两节(即四四)外,还有二二二二,二四二,一三一三,三一三一,三三二,三二三,二三三等,当然也可以不分节。一般整齐体每行不超过五顿,以利节奏的鲜明;而分节的方式又可以派生出许多种对称的方式,像魔方一样变幻无穷。而用韵则可以根据节式作多种不同的安排,除一韵到底外,还可以使用抱韵(ABBA)、交韵(ABAB)、随韵(AABB。。。)等等,也是变化多多。
下面不妨举几个例子。黄淮的《三个和尚》的分节是上文没提的一二二二一式,堪称独特,而内容又很有时代感:“都因为没有水吃//一个抢走了扁担/到码头去扛脚行//一个夺走了水桶/到集市去卖豆浆//一个在井边苦想/办起了矿泉水厂//都因为没有水吃”。
再看沙鸥的《读信》:“一年像一条河//深深的河水向我流来/又悄悄地,悄悄地/绕开了我//一年像一支歌//甜美的歌声留在心中/却淡淡地,淡淡地/变成了寂寞”。此诗采用一三一三节式,又一一、三三两节各自对称,也可以看出,一三与一三两部分对称,堪称奇妙。
根据以上的简要分析,就可以知道,实践已经证明,八行诗乃是现代格律诗中最容易人手,也最容易掌握的一种体式。诗人们已经用这种诗体写出了不少的佳作。希望有更多的诗人来经营这片园地,培育更多更美的诗的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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