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朋友
——新诗所20周年琐忆
万龙生
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成立就快20周年了。这是中国首家以新诗为已经对象的科研单位。当初筚路蓝缕,从无到有,而今功绩卓著,桃李芬芳,为世所瞩目。有幸的是,我可以说见证了这段不寻常的历史,在她的前进、发展过程中,与她始终是亲密的朋友。
我这一生中,每一个重要阶段,身边总是拥有一群朋友,得到他们的帮助和呵护。但是若说与某个单位建立了长久而稳定的友谊,则绝无仅有,惟新诗所而已矣。这决不是我套近乎,“剃头担子半边热”。“你是新诗所的老朋友。”这话,吕进先生对我说过,现任所长蒋登科先生也对我说过。
既然是真正的朋友,彼此的关系就不是建立在利害的基础上。这些年来。如果说我为新诗所多少做了一些事情,尤其是因了职业的方便,在宣传上尽过力,但是新诗所给于我的却更多更多。社会上有人“一阔脸就变”,不认人,或者一旦你没有利用价值就马上“拜拜”了。而新诗所不是这样,对我是当不当重庆日报副刊部主任“一个样”。我没有感觉到“人走茶凉”的世态炎凉。
已故的邹绛先生,有蔼然长者之风,是我的良师益友。我们共同的诗学理念是,中国当代新诗应该建立自己的格律体系,只要有机会就与他就此进行探讨。我在他那墨香四溢的书房里得益良多。那种互散烟卷,在缭绕的烟雾中促膝谈诗的时辰虽然不多,但是印象特别深刻,那样的情景已经成为永恒的记忆。先生去世后,以及周年忌日,我都写过悼念的文字。他编选的《中国现代格律诗选》选入了我的一首短诗,那是我的作品第一次进入这种全国性选本。这一选集的出版,是率先重拾现代格律诗这一沉寂了30年的话题,对其发展起到了重大作用。那时,新诗所还没有成立,所以,我与新诗所的友谊甚至可以推到20年前。
朋友之间是很随便的,没有那么多的禁忌和礼节可讲。我与新诗所的关系就到了“忘形到尔汝”的地步。这当然也体现在与所内人员的具体交往上。
有一次,我喝酒喝到俗称“二麻二麻”的地步,却心血来潮要去吕进家串门。哪知竟糊里糊涂把方向高错了,敲了他对面的门。应门的是一位老者,操河南口音的刘兆吉先生。我对这位闻一多先生的弟子,早就十分仰慕,也知道他住在这里,却从来不敢贸然拜访。这下只好硬着头皮说是慕名来访,与他大谈闻一多,弄得老先生非常高兴,竟然送了我一本台湾新出的他早年在一多先生指导下搜集的《西南采风录》!我得了这本书,又去吕家骚扰了一阵。
我与新诗所的青年学子关系也很融洽。记得1996年,我应邀参加十周年所庆活动,中午在北碚体育场旁边的太白酒家用餐,老师们都走了,我却留下来,与研究生们轮番拇战,畅饮啤酒,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喝了多少。反正我乘车回城,天已经黑了。一路在后座沉睡不醒,到牛角沱不知道下车,售票员也没有发现,在回北碚途中,到双碑我才醒来,差点又被拉回北碚去了。
吕进不是那种单一的评论家,有时也吟诗作文。谁知他也有点儿好事,竟把上面两件事写入《饮者余见》一文发表,一时重庆文学界传为笑谈。
朋友之间是能够原谅、容忍对方缺点的。这方面我深有体会。我之嗜酒是出名的,而酒徒往往不受欢迎。但是,每逢参加新诗所的活动,在饮酒上总是有所照顾。如果是小规模的宴席,他们总是叫我点酒。去年华文诗学名家国际论坛结束时,新任所长蒋登科还特地送我一瓶郎酒呢。
我还有个毛病,是开会爱打瞌睡。这也是有人深恶痛绝的。对此,新诗所的朋友简直是丧失原则,往往视而不见,一笑置之。吕进夫人甚至特地为我拍过一幅“梦见周公”哩。
当然,如同任何真正的朋友,其友谊都是建立在志同道合的基础之上。打自新时期以来,中国诗坛呈现多元状态,山头林立,怪招迭出,叫人莫衷一是。而新诗所以吕进为代表的评论家,则始终坚持“中间路线”,在全国也形成了与此同调的“上园派”,吕进也是其中的中坚。吕进对新诗“纠偏救弊”那套著名的方案,就有建立格律诗这一味“药方”。而我在从事现代格律诗的研究与实践的同时,并不排斥自由诗,只是对那些堕入魔道的这派那派不愿一顾。在这样一个理论基点上,我与新诗所的主导诗观是完全合拍的。她一以贯之的对于现代格律诗的关注,也使我从中汲取了力量,增强了信心。我那两篇重要的论文,尤其是《现代格律诗的无限可操作性》都是在其所刊《中外诗歌研究》(我有幸担任过一届编委)发表的。
除了参加新诗所举办的各种活动,以及一些这样学术会议,从中得到许多教益,我与新诗所还有过两次愉快的合作。那就是参与《新中国50年诗选》的编选,我负责现代格律诗部分;还有,参加《20世纪重庆新诗发展史》的编撰,我负责“十七年”部分。这两项富有创意的的课题,都取得了成功,我不但能因此享受工作的愉快,更能够分享成功的喜悦,应该说是新诗所这位朋友的赐予。
就在前几天,吕进先生一篇最新大作《现代与格律》飞进了我的信箱。这是应我之请,无偿为我参与其事的《新世纪格律体新诗选》所作的序言。该书是一群网络上的格律诗人作品的结集,他在此文中,不但对于新诗的格律体建设作了高屋建瓴的论断,而且给予诗集作者以热情的鼓励。朋友,老朋友就是不一样。
如今,由吕进领衔的《新诗诗体重建》课题又已经开始。我有幸忝列编委,并担任《现代格律诗》专章的撰写任务,需要系统地输理近百年来现代格律诗的发展轨迹。说实在的,我一直有此心愿,只是疏懒成性,总难动工。这下也好,被架上了战车,只能勉力前行。
我与新诗所的友谊,可以说从建所前就开始了,又同行20年,维持到现在。可以预计,在我有生之年,这珍贵的友谊必将一直维持下去。
最后,衷心祝愿我这位朋友,青春永驻,前程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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