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觉得我应该记住那个夜晚。当然我之所谓记住不过是在某一时刻里把它变成一堆文字,现在就正是那个时刻,为什么现在就恰好是那个时刻呢?也许有一个很美很动听的理由,在我找到它之前我放弃了寻找,要知道,找理由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现在我是一个成年人,也许还是一个很聪明很有头脑的人,这样的人完全可以不需要理由就去做一件事。 很有趣,我是说这样罗里罗嗦地说话很有趣。在很长的时间里,我都在练习用尽可量少的语言表达更多的意思。总所周知,那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当然,对我这种人来说,用尽可能多的语言表达空洞无物同样是一件很费劲的事情,既然同样都很具有挑战性,当然我可以都去做一做,我的意思是,凭自己的高兴。 我之所以想记住那个夜晚,我想,可能是因为那个夜晚的天空,有一个很圆很大的月亮。我是喜欢月亮的。月色太好的时候我常常会茫然失措,仿佛自己被那清皎的光辉给照透了,灵魂没了遮饰,没了着落,浮起来了,成了云了,成了烟了,总之是柔冉无依的感觉。如果刚好还吹着不凉不热轻柔的风,如果刚好还路过一丛终于盼到春天来临而开得洋洋得意的樱树花,喜悦参杂感伤兼之惆怅莫名的情绪很容易就此形成,像刚被调酒师调成的一杯滋味莫辨的酒。是不是好喝很难讲,醉人是足够用的,特别是对于那些欲求一醉的人。 我之所以想记住那个夜晚,我想,可能也因为那个茶楼。一壶茶楼,这样简洁明了的名字很合我的胃口。就像在那个美丽得跟天堂一样的古城里,有一家饭店的名字叫做“饭是钢”。后来他说为了那有趣的名字,我们也该去吃上一顿的。他喜欢咬金子的人,饭是钢正好适合。但是我们毕竟没有去。那天晚上,我忽然很想去喝茶,如上所言,我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所包裹,并不想晚上不是喝茶的好时机。 茶楼门前一幅很有意境的七言对联。上联忘了,下联是什么什么什么风。当时我暗自在心里给它篡改了一下。经我改动之后显然更富有诗情了,而且还显得特别的意味深长。但是你看,现在我只记得一个风了,想把有些东西记得刻骨铭心真是不太容易,简直像忘记另一些事情一样的难。闲话少叙,话说看见这一茶楼,我就进去了。 时间很晚了,茶楼里没有别的客人。服务员殷勤,随其到楼上雅间。壁上字画,室内檀香,隐隐约约的古筝。写到此我发现这段的文字又开始简约起来,呵呵,真是积习难改。总之那里的环境是很幽雅的,因此一壶茶的价格也相对的贵了许多。我要了一壶记忆中美如甘露的茶,但是因为回不到记忆中的场景,也并没有喝出甘露的滋味。服务员意欲讲讲茶道,被我微笑谢绝。于是她知趣地退出。剩下我对着紫砂壶怔怔地出神。 我尽力用一些细致的文字记录那个茶香月色的夜晚,但其实,我想记录的是一些说不出的心情,在那个夜晚里,我想的其实是另一个夜晚。那另一个夜晚也有茶香,有没有点亮的烛光,有断断续续的钢琴,有软软的我斜靠在软软的沙发上说着一些软软的话。那个夜晚比一瞬短,比十年长。 其实,我想记录的只是一段沉浸在依依想念中的时光。那天晚上喝茶的后果是一整夜的不眠。在等待天明的漫长时间里,我想起了很多事情,但不是很多人。有时我觉得幸福,同时也感觉到了痛楚。因为这个夜晚不是那个夜晚,虽然它们都属于春天。 2007年7月2日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