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时光之城（组诗十二首）

◎京广线

“在中国，区区的三字，一条线
当米线或面条也好
几天几夜的喧嚣
是它与你嘴唇发出的美的尖叫。”

朋友在北京。听我如此比喻
他利索地脱下旧外套，露出黄牙一排：
“京广线美味，却太长
饥饿难耐者仇视黑夜，常在白天咽死
剩下的大多瘦骨如柴，擅长压抑
厌食症泛滥。”

09.7.11中午

◎小如尘埃

我想蓄须明志，却发现
自己还未步入青春期
我还很小，很小很小
小如尘埃。

09.7.12中午

◎老了，要死了以及其他

老了，也许是只枯叶蝴蝶
不代表要死了
要死了，可能如新绽的昙花
不意味着老了
生命其实很简单，出生——死亡
一个人的午后我常添些胡思乱想的细节

亲爱的时光，如果老了
能在青春期像叛逆一样绽放
我和爷爷，一定站在
同一“要死了”的台阶上，同吸一股秋风
我爷爷77岁，面黄肌瘦，躺在木床上呼吸微弱

09..7.12下午

◎毕业照

我几乎忘却：我的魂已飞不起来——
小学，初中，高中。毕业三次
曾经无知，兴奋，心甘情愿
穿戴整齐，黑发中有彼此灿烂的脸
照完后就长大。如今独自端详
那一段段凝固的美好旧时光
情感再次沸腾：被封住的
不只我们童年与青春的魂
还有几位白发苍苍的师长在世时
最后的魂。

09.7.15深夜

◎我只喂养生活里的鹅

我坦白，更多的鸡鸭便宜如空气
我也无最初的热情购买。
我的生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身体夹在中间割草喂瘦小的鹅
偶尔抬头望望天。

我话语甚少，心是暖的
眼睛健康，手指健康，意念简单。
我日夜观察饿，比看掌纹更认真
记下鹅的所有表情与爱好。
鹅爱扑打着翅膀，风四起。这样的风
只存活于中间的生活
为此我曾幸福地流泪。

生活像鹅一样渐渐长大
谁来割草喂养这只饥饿贪婪的鹅
我起身看着远处的绿草，不深入想
母亲喜欢吃烤鹅，她的儿子只剩下鹅
现在他只喂养生活里的鹅

09.7.17中午

◎讲述与渲染

她回来了，脚趾淌血，坐在地上目光呆滞。
离开三十四年，容颜大变难相认
旧时好友皆死去。
还是故乡空气好，她像饿死鬼一样呼吸

一生坎坷。午后她尝试把我们当亲人
从年轻的私奔到年老的被弃
讲到欺骗与虐待时身体抽搐。
她热爱讲述，恨不得把细节一一刻在
盛情并茂上。汗泪交织
激动时甚至掀开衣服，露出乳房上的伤口
观者渐渐多。我们凝视她的皱纹与飞溅的口水
不断点头。偶尔飘出笑声和斥喝声
一个月后，观者十几，无儿童
她还没讲到自己面临的冷和死亡
这真正坎坷的部分。伤痛使目光停在过去

之后我们又走散，表情放下
像看完一场电影，各忙其事
我们从不考究故事的真实性
会乐此不疲地去渲染，尤其是新鲜的死亡

09.7.17下午

◎日全食

我们心照不宣，约好
一同观赏一场饥饿的蔓延。
伤眼小事，心眼敞向未来
容下天狗再次暴露的丑陋
天空不留一丝血，地上的花朵被吓暗了脸
我们久久仰望，诅咒在心底默默盛开：
五百年后，我的子孙必能美美地
吃顿狗肉火锅，天狗吞下太阳无数，一定很补

五百年后雨水紧缺，粮食颗粒难收
家传的算命簿赫然记录着未来的命运
一切准备就绪：现在天狗是我的敌人
之后就是全世界
太阳又大又红只有一个，像果实，一定很甜

09.7.22凌晨

◎歌剧人生

男高音再次痛失爱情，歌喉沉寂。
这个长相俊美的臭小子身披华裳
惊艳全场。却不堪老男高音一击
歌声是剑，剧本更是剑
不服输也是输。女皇在上

女皇在上！我美丽的女皇，请睁大眼睛
男中音哭了，他已献出所有的殷勤！
你沉默更好。现在，我不再指望谁
闭眼不出声，你就是我的
哈哈，男高音无法杀进我想象剧本的宫殿

09.7.23上午

◎时光之城

现在我在这里，像云朵一样飘着
十年后如果我还在这，雪白依旧
你就可带着我们远方潮湿的歌谣
悄悄住进来。
这里的安全毋庸置疑，但常年干旱

09.7.24夜

◎论公平或同归于尽

刀不抽水水就不会以更流的姿态
向西。它是最初冷丝绸的自然
没有自动痊愈的隐伤。
避开流水，我磨刀霍霍向猪羊
还能触到暖意
红色流淌决定生命静止，姿态改变
伤口永不痊愈。

刀锋无情，公平藏得太深
如果信念能使一个人残忍得完美
我的刀就不会砍到猪羊的心脏
缺了一大口
像我痛失一双洁白的手

09.8.7凌晨

◎最好的诗歌

比水僵硬，比铁柔软
体内的缝隙疼痛着，期待
它的治疗。火红的旗帜飘扬
好药短缺一度烧到眉睫，引起公愤
我无力自救，成千上万的人
内心迷茫。他们睁大眼睛
盯着诗行粘着糖或盐飞来又飞去
内心破碎的人纷纷耐不住：
灌下水很快便流走，塞下铁
身体无法消化。缝隙因此越来越宽

何时我也操起比来，刷刷地写
生命短暂，一味等待像等枫叶的永远鲜绿
如今，我站在“诗人”的边缘
目的与众不同：孤独的努力
死之前也许能在水与铁之间
寻到与诗对立的元素
并把它发扬光大。没准
它也是一种药，医治人体内另外的缝隙

09.8.23下午

◎该斩

嘘寒问暖如按菜谱炒出来的
我的父辈们。你们看热气婀娜多姿
是翩翩起舞的仙女
真美。未端上酒杯，我的脸就荡开红晕

我的饱意真娘们，停在宴会的开始
一阵阵地挤疼我的肚子。
父辈们，怪癖与享受合二为一
我贫苦的胃口红灯高亮。
我可以陪坐会儿，笑容无限灿烂
欣赏你们的迷人语言一打一打
干杯呀！原谅我的滴酒不沾
父辈们，多年不见，我的嘴发育得木讷
你们富足的脸多了些沟壑，看着
我就忘记装残羹剩菜的桶放在哪了

我已病入膏肓，父辈们。坐着笑着
幻境像大雾一样弥漫开
非洲饥民爬出来，双眼血红，怒发冲天
他们叽叽喳喳不知所云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令我不知所措
罪恶感来了，谁来拯救？
该死的，该斩！

09.8.17深夜初稿，8.24上午修改

简介：陈思楷，男，广东潮州人，校园诗人，“90后诗歌群落”成员。在《诗选刊》、《黄河诗报》、《上海诗人》、《诗友》、《群岛文学》、《诗文杂志》、《现代青年》、《新诗大观》等刊物发表诗文一百多篇（首）。
写着诗，追求太阳，构建乌托邦。重感情，性格多变，生活无规律。感觉自己如流动的刀，杀自己，也杀俗人和上帝。
诗观：诗歌是一个人内心祖国的盛开，祖国是个盛开诗歌的花园，你我皆是祖国，皆是诗歌，皆是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