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杏是在十年前,因了她精灵般的女儿,我们结了亲家。
那时，杏和老公杨双双下岗。杨正在深圳谋事。杏瘦小，脸色苍黄，不大言语,几乎没见她有稍许夸张的笑过，甚至都不主动和人招呼。换洗着穿的也就八十年代流行的衣服，一根黑发带随便把头发低束在脑后，手上总有一件未织成的毛衣。素净得要命,三十岁女人的韵致在她身上一点也没有。一只传呼机传递着对杨的挂牵。买菜做饭，接送孩子，搓搓小麻将便是她的生活。
该是半年后，杏有意无意的和我聊口红眼影之类的话题了，也拉我流连服装店帮忙参考。话多了还常常大笑，进OK厅也不再借着陆离的灯光织毛衣。甚至抢着要话筒--尽管她的歌唱实在无力恭维。我惊讶于她的脱胎换骨,也为她的阳光灿烂高兴。不久，我知道，杏出事了，她和楼上那男人勾兑上了。我没有追问她和他的前因。事实上，从那家伙邂逅我频频送我的秋波里，我已估计他腆着的肚子里坏水一定不少。那时的我找不到更充分的理由去劝阻去说服她，就会说这样不好啊，那家伙是坏人哪，别和他来往别和他来往了。每这时，杏总摇头，拍拍我，笑笑：“小妹你不懂。”
杏就这样乐呵呵的过着日子。一天,(单身的我常在她处吃饭)，她兴奋而神秘，“我要离婚了。”“啊?”我回不过神。“他说了，我离了他就离，他爱我。”杏自信且甜蜜。“那孩子怎么办？杨会受不了的，”我有点哽咽。“孩子随便，反正我离定了。” --我无言，纳闷：这就是爱？所谓爱情的力量就如此的在她身上被诠释？连人见人痛的四岁小女居然可以--随便?
很快,杨被电召回来。那善良的男人是不愿意相信的。求杏：“为了女儿，我们一起出去。”杏的坚决终究寒透了杨。在民政局的办公电话里，杏抑制不住狂喜，“我离了,我离了！”“啊?这么快，离了？”杏没有嗅到那边厢传来的惊讶。杏自由之身了，而男人来杏处和给杏的热情却似淡薄了好些。“离吧,我都离这么久了。”杏等的有点发慌。“慢慢来嘛,不知道你忙啥,真是的。”男人吐出的烟圈让杏触到了些许凉意。后来，那男人好象就住在了单位，杏很难得听见他上下楼的脚步声。偶有回家，也便在杏候过了的当口。杏打电话，“这几天出差,在外地呢。”又打，“这段时间要应付上面的检查，再说那婆娘死活不离，差点闹到单位上去了。”再打，“你烦不烦嘛，整天整天电话，你没事别人也没事啊，神经病！”煎熬中，杏再也拨不通那串让她饮食不安的数字了。杏自娘家回来的某天，他搬家了。杏一直不让自己流泪--他会离婚娶她，更不可能骗她。杏去办公室逮人，她要说法无论如何。到底吸足百口气雄赳赳站在了他的办公门口，迎候杏的是他两位女同事莫名言状的：“呵呵他不在。”
杏到底哭了,声声哀号似姜女泣长城。猛然，杏念起了女儿。杨早已带女儿去了深圳，也根本不接杏的电话。摩挲着女儿的所有照片，杏绝望了，总絮叨：“我一下子丢了两个人，我要什么已经没什么了。”那些日子，我是唯一走近杏的人。整天把自己捂在被子里,杏时笑时哭，不吃不喝，不梳不洗。甚至要往嘉陵江奔。我难过，害怕，也有可怜。请了假整日跟着她,也跟着流一些泪。。。。。 .
因为工事繁琐,以后的一段时间我已顾不得和她如影随形。半年后我惊闻：杏又经遇了两个男人。杏到底变了？她的伤口恢复的如此之快?--我不相信。到底，杏在我面前默认了。我骂她堕落鸡婆甚至扬起了手。杏呆坐,眼眶潮湿。再几个月后，我离开了那个地方。偶给杏打电话，夜深了都常常不在。想必她忙也便少了联系。小女两岁生日那天，杏提了个大蛋糕来，比先前年轻气质多了，言辞躲闪间，我知道她没让与她同行的某个男人进我的家门。“过得好吗?想过和杨复婚没?”我希望着探询。“呵,复屁的婚，这年月哪个还和哪个结婚。”
转眼间我的女儿已八岁，和杏几乎没了来往甚至音信。偶尔也想起她，想必她是不愿与我说起她的生活了。倒是在去岁末，一声候问让我惊喜无比：“干妈,狗年吉祥奥!”天,是杏的精灵call我。小女孩在深圳一所不错的学校念初二，已经不会四川话了。“有给妈妈问新年好吗？”我欣慰着。“妈......妈，哦干妈带妹妹来深圳玩吧，爸爸开第四家店了，昨天换了新车,让他来接你们。”小女孩的语调由低变高。“好的,等空了和你妈妈一起来。”“哦......。”她哦的很勉强。那一刻我知道，杏把女儿丢了。
大前天路过一家洗浴城与下楼的杏迎面。着一身黑底红花的低胸体恤，杏胖了,小腹隆起，垂下的大卷刘海未能掩住额际眼尾的皱纹,两颊上的黄褐斑尤其明显。“***不让我接别人的电话，把我手机给摔坏了,正要新买一款呢。”我有些失措，无语--眼里的她已分明陌生。“盯我干啥别盯了,四十岁的女人不经看的了。”杏哈哈着。“走,洗个脚去，有人买单。”“不”，我退了两步不由自主。“我知道,在你面前我是垃圾了。”杏摇头，声音很低。
掉头时，我没有给杏“再见。”一声“拜拜”，杏泪光闪闪。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晕：有人买单......
曲终人散也好，西楼月满也罢。除了独自将一路的落寞和伤痕打包，杏，傻杏，谁能为你的出墙买定一份－－热乎乎的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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