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想不到,在这荒阡野陌之中,竟然还蕴藏了这样的一派旷美风光。
其实,去洽川的那个早晨,却是秋日绵雨,天阴风冷。有心不去算了,但因行程是事先和朋友约好的,不好意思推辞,只得冒雨前行了。
一路驱车,看着密雨润田,呼风击籁,再穿沟过塬,地势渐渐开阔,视野渐渐望远,心情也渐感迫切,似乎隐约触到了最深处那一丝隐隐的绮想。眼前的帘景中,荒草萋萋,烟水茫茫,偶然也看见飞鸟、黄牛和闪空击电。人便随着这驰骋的速度激动起来,长期蜗居在喧闹的城市,能有机会在这如诗意一般的美景当中出游,实在是太舒心了。
终于走进合川了。那阴雨小憩,穹天雾垂。四周低洼处的湿地里鸟飞兽走,烟缭雾绕。景天相得益彰,恰到好处,毫无罅隙,真是妙不可言。忽然间,那天边的雾霭里,翔翼来一只苍鹭,舒意长空,渐次逐没,如飞矢投云。这、便是洽川么?呵!只这么浅浅的一现峥嵘,竟是如此的浩荡开阔,简直叫人分不清是美景还是幻境了。
再往前走,重又雨落天重,周遭的村舍居屋以及环围的芦荡苍树,都渐次融入这灰天阴霾当中。只觉得旷风浸寒,天地遥空。却又忽的雨收风住,万籁蕴寂。忽又骤然急起,那风如龙吟虎啸般席卷了整个旷野平川。声如战鼓击催,由缓而急,由轻而重。似波翻浪滚,似狂龙撕天。这雨,更迅疾如同神马,自天而降。喷雷吐电,将四周苍茫万物逼得浮摇闪动,埋首伏垂。那仙鹤们便按耐不住了,一翅冲天,众翼相随。四空里由远而近皆起破风吕鸣,翔翔如韶韵仙乐,那泼风便应声而住。刹那间四野重又归于缄默。
坐于车内,静观这叱风呼雨,翔鹤止暴,眼看这天地神威难测,玄妙奇奥,置身其中,愈感到人之渺小了。
风雨过后,逐渐云放天明,深空里也吐露些微旭情。我刚赞了声“好。” 朋友立即回应说:“这是只是开始,到了瀵池还更好喱……”
瀵池的水是热的,水面上腾着一层薄薄的蒸雾。浮舟水上,穿行于漫无涯际的芦荡中,不禁想起了白居易 “川有渭兮山有华,澹悠悠兮 其可赏” 的诗句来。真是美不可赏。
弃舟登岸,先去那温汤之中浸泡畅游一番,天上是阴雨晴歇,微风嘘寒。水下是热蕴轻熏,萦怀问暖。再将这一身的凡尘杂垢尽脱于这天地循环当中,不亦一桩美事哉?
我因不会游泳,便一个人顺着一条古朴幽静的芦苇河道向后走去。竟发现原来这万顷芦泊当中还藏着千亩荷浪。只见镜面吹皱,水波潺潺。荷叶层层叠叠,斜掌承露,叠绿连天,间插曼妙花朵婷立其中,宛如娇羞少女笑颜含情。更兼一柔美女子骄立荷旁,拂风掠发,衣袂飘飘。不尤暗暗赞美,心想难怪那圣门子夏也曾来此设馆教学。
令我叹情的不仅是在这粗犷豪放的情景当中竟然还有如此柔美的情致。还在于合川里这片柔静的水,和水中那一层层轻漾的波纹,轻漾的波纹情溢风光。连带那冷风也让人觉得融融的。连片的波纹鳞光闪闪。怀纳着无边的芦荡,守护着连天的荷浪,连接着苍茫的云峦,组成了合川特殊的独具山野江湖气息的那种侠骨柔情的天然美景。
我忍不住探下身去,斗胆轻划手指与这水交相触摸,如同触摸神往已久的名士,肃然为对方梳理仪容。这触摸真挚如诗,不需语言。 |